殘陽如血，冷風瑟瑟。
梁國雖地處大陸偏西南之地，但在進入冬季依舊不免陰寒。
一支龐大的軍隊行進于官道，正是從鎮遠城撤退的天興軍，將士們神情麻木呆滯，士氣全無，如是行尸走肉。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撤退，早已將這支軍隊的精氣神耗盡，幸運的是他們還活著。
大寧軍隊并未追擊，還故意放他們離開，除在第一波突襲中造成傷亡，之后將士全部安全撤離，甚至他們的軍備吃食都帶了出來，在路上也不會挨餓……
卻也正因如此，才讓他們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愿意回歸軍隊的士卒，皆有一顆報國之心，可現在卻逐漸消退。
陛下親封的九位貴族齊齊叛變，不止是讓百姓震動，也給他們帶來打擊。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下大勢，梁國已無力回天，這是每個人心頭涌出的想法，甚至不少人心頭都生出悔意，也許還不如留在鎮遠城，被大寧收編，加入大寧軍隊。
眾所周知，大寧優待俘虜，對于投向之人頗為優待。
何去何從，無人知曉，只能是跟著隊伍走哪算哪，看這個情況應該是要放棄邑安行省了……
而在隊伍前方居中的位置，天興軍眾將帥也在其中，隊伍正停下休整，右副統軍袁文大聲問道：“不知李帥要退往何地？”
李成梁平靜道：“而今鎮遠城已被大寧軍隊占據，九大貴族皆盡投大寧，我軍士氣衰敗，已沒有一戰之力，只能暫退南聿行省，等候陛下旨意！”
“南聿行省？”
袁文怒聲問道：“這樣的話你怎么能說出口？”
“陛下旨意是死守邑安行省，拼死不能退讓，你可知讓出邑安行省的后果，失一省，可能要失去整個梁國！”
“到那時，你就是罪人，千古罪人！”
周邊人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句，他們知道現在情勢如何，跟敵人硬拼？
豈能拼的過？
可右副統軍作為陛下派到天興軍的督軍，他勢必會遵照陛下旨意，因此便有了矛盾……
誰都沒錯，錯的是梁國衰敗。
至于左副統軍蒙紹，只見其呆坐在地雙目無神，仿若是丟了魂一樣。
是的，他丟魂了。
當他到軍隊最前方意與鎮北軍拼死一戰，以在女神面前顯出威勢之際，卻不想后方卻出了大亂，還未等做出反應，鳴金收兵撤退的命令傳來……
他雖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奈領命，率軍撤退之后，才知道后方為什么會出現亂勢……原來是戚夫人叛變了！
蒙紹死活不相信。
戚夫人怎么會叛變呢？
她可是陛下親封的侯爵啊，她坐擁長豐城及周邊四縣，那可都是她的封地，她怎么會叛變呢？
蒙紹根本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然后他心態崩了，直到現在都沒有走出來。
是他安排戚家軍等貴族私軍在后，可以說方圓陣被破，至少有一半的責任在他，這更是讓他心態炸裂……
此刻別人也顧不上他，戚夫人叛變，又何止是他一人如此，就連李成梁都沒有想到。
袁文大聲道：“還請李帥死守邑安，莫要成為大梁罪人！”
“夠了！”
一直平靜的李成梁低沉道：“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軍絕無可能戰勝大寧，在如今情勢之下，士氣衰敗到了極點，死守邑安只會徒增傷亡！”
“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先皇聯合魏國征伐大寧，集結軍隊百萬有余，而我梁國成軍不過十萬有余，不見死人，不知其慘烈……夠了，已經夠了！”
“敗就是敗，不要再用人命填了。”
“在國家面前，個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袁文怒聲道：“你私自退兵，是大梁罪人！”
言罷，他又轉向周邊眾將大聲道：“誰愿跟隨本統軍返回御敵！”
喝聲回蕩，卻無一人應聲。
袁文面色悲戚，長嘆道：“梁國，亡矣！”
“李成梁，你是大梁罪人，你不會有好下場！”
“事發之后，本帥已派人八百里加急將軍情送回汴京。”
李成梁又恢復了平靜。
“若能得勝，本帥不惜拼死一戰，若無得勝可能，也不必徒增傷心，陛下又何責罰，本帥認了。”
作為天興軍統帥，他比其他人承受的更多，可他更知道審時度勢，只要有軍隊，即使再難，也有希望，若軍隊都拼光，那才是真正的完了。
“陛下……”
袁文眼中含淚，隨即咬牙道：“戚夫人，該死！”
他難以想象，當陛下知道戚夫人叛變，該有什么樣的反應？
八百里加急，將軍情直送汴京。
皇宮，勤政殿。
梁帝朱楨心情莫名的好，距離年末已不到五日，邑安行省還未有軍情送回，元武帝還想在今年奪回邑安行省，實在是癡人說夢！
他早就聽聞關寧放出豪言，有時還提心吊膽，生怕發生什么，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朱楨心情大好，自分封之策推行以來，梁國煥發生機，雖有陸正淵之事影響，倒也在可控之內。
新一批貴族已經定下，會在年后前往邑安行省，他要筑就防線，抵御大寧！
西域軍隊就要來到梁國，到時借其勢，奪回失地。
朱楨心想，帶來這種變化的就是分封之策，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用戚夫人用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