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窗外蟬鳴之聲響起。
周掌事疾步匆匆的跑到偏殿,一腦門的汗水奔到偏殿,卻見大門緊閉著。
“怎么了?”林安擋在大門前,掀開眼眸瞥了他:“這么慌里慌張的。”
周掌事抬頭看了林安一眼
若是往日里他必然是要心中嘀咕兩句,但這回他出事,林安這老賊居然沒有落井下石。
還暗地里幫他了一把……
喉嚨里的話逐漸咽了下去,周掌事甚至都不好意思抬頭去看林安。
只是低著頭,小聲兒道:“奴才有事要稟報陛下。”
“萬歲爺在里面與人議事。”林安皮不笑肉不笑:“等著吧。”
“可是……”喉嚨里的話不能的講,周掌事憋屈的要命。
他縮著身就行像是矮了一截兒,翁聲翁氣的開口道:“可沈小主要萬歲爺。”
林安緊靠著門框正在打盹兒,聽了這話后原本懶散的身子瞬間站直:“你不早說?”
他恨鐵不成鋼的往周掌事那兒看了眼:“日后沈小主的消息要盡快稟報。”
萬歲爺正發愁沈芙小主不肯見她呢。
如今有了沈芙小主的消息,自然是要第一時間來稟報。
林安半點兒都沒猶豫,直接便推門而入。
屋內談話之聲未停,幾名身著鎧甲的護衛正跪在地上。
萬歲爺不在京都,幾日未曾上朝。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都開始背地里傳謠言。
京都的消息每日用信鴿傳入玉泉山。
林安低著頭快步上前走至萬歲爺身側彎腰嘀咕了幾句
“你說她要見朕?”簫煜正低頭看密信,聽到這話后手腕順勢抬起。
說中的密信送入燭火之上,火苗一舔,信條瞬間燒成灰燼。
“是。”林安附身,將那落下的火苗接住。
火苗熄滅后是,只余下青煙:“沈小主說有話要與萬歲爺講。”
簫煜指尖搭在桌面處,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隨后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說,朕要如何?”
林安看著萬歲爺如此,心中同樣為難。
他還是頭一次見萬歲爺露出如此為難的神情。
沈芙小主這事其實并不難查,雖無證據,但矛頭必是指向鶯美人。
何況鶯美人那日露的線索太多,稍稍一想也知道,必是鶯美人做的。
萬歲爺如此聰慧?又怎會看不出?
可這鶯美人的身份……
林安深深地嘆了口氣,鶯美人雖是生的無腦了些,但卻有個好父親,好兄長。
鶯美人出生武將世家,為了江山社稷立下不少汗毛功勞,其父兄常年對戰北疆,這兩年更是戰功赫赫。
當年,鶯美人犯下大錯,依舊能留有一命。只是單單被貶至玉泉山靠的便是她的身份。
如今朝中正出兵對陣北疆,這個時候若是萬歲爺斥責了鶯美人,必然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林安知曉緣由,而此次萬歲爺提前來玉泉山,其中存的盤算,也是帶鶯美人回京都。
只是不知這鶯美人如此無腦,才剛來就朝著沈芙小主如此下手。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對著沈芙小主。
林安作為太監,自是知曉萬歲爺如今頭疼的很。
他立在身邊等了會兒,見萬歲爺無動靜,忍不住的道:“萬歲爺,沈芙小主還在等著您呢。”
這去晚了,怕是也不好。
“那朕就去一趟。”萬歲爺聽聞,落在眉心處的手腕順勢落下。
深吸一口氣,撐著扶手立即起身。
林安見狀,趕忙跟在身后。
“萬歲爺。”簫煜推開門剛出去,門外跪著的周掌事就趕忙開口。
長衫拖至地上,他附身跪在青石板中,低垂著身子幾乎是要矮至地上。
簫煜步子一頓,轉頭往他那兒看了眼:“你去告訴她了?”
萬歲爺這話說的不明不白,但……周掌事心中卻是清楚地很。
“是。”周掌事低著頭。
簫煜往前走的步子半分未停,周掌事跟在身后,他便又道:“那她如何?”
如……如何?
萬歲爺問的這兩個字,如何該怎么回答?
周掌事恨不得絞盡腦汁去細想:“小主沒說什么,奴才瞧著好像還好。”
萬歲爺聽后,沒說什么。
倒是林安聽后,眼神閃了閃,上前兩步走到萬歲爺身側:“萬歲爺,這事說起來小主到底是受了委屈。”
“如今小主身子還未好全,待會兒萬歲爺應當多寬慰寬慰才是。”
這件事說到底兒到這一步就算是過去了。
宮女一死,也算是對沈芙小主有了個交代。
況且后宮嬪妃馬上就要到,再鬧下去對誰都不好。
只是就是不知,沈芙小主肯不肯吃下這個啞巴虧。
林安心中躊躇,而沒走兩步,眼看著偏殿就到了。
簫煜聽說沈芙要見自己,自是快步直接朝里走去。
只是才剛走到內殿,里面沈芙就道:“萬歲爺留步。”
不比上回,沈芙當時過于怒極,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沖著萬歲爺開口。
沈芙這回乖覺得多,聲音細細柔柔的:“嬪妾如今病容,不好面見圣顏,還請萬歲爺留步。”
簫煜聽聞,腳步也跟著下意識暫且停下。好幾日見不到人,他自是心中不悅。
可聽著沈芙這聲音,卻是又半點兒怒氣都發不出了。
“你還是不肯讓朕見你?”女子愛美,簫煜心中實屬理解。
但沈芙也實在是過于小心,這都幾日過去了,連著面都不讓見一眼。
他發不出怒,卻也焦急。
窗外的斜陽落下,暮光照在前方的卷簾之上。沈芙聽著萬歲爺的聲響,眼眸一轉故意咳嗽了聲。
“你怎么了?”簫煜心中的不悅之感才剛剛升起,聽聞后趕忙作勢上前。
“又難受了,朕讓太醫來。”
“不用。”沈芙趕忙道。
太醫來了,她待會兒還怎么說話?周掌事的說這事只是個意外,純屬是胡扯呢。
沈芙叫萬歲爺過來,自是為了這事。
可她心中卻也清楚,若不是萬歲爺點頭,今日周掌事壓根兒就沒膽子到她跟前來。
只是沈芙心中實在是不明白。
萬歲爺平日里對她的喜愛也并非是假的,為何偏偏到了鶯美人這兒卻是糊弄過去?
沈芙回想了上輩子的事,并未記得有這位鶯美人。
“嬪妾無事,多謝萬歲爺擔心。”沈芙又裝作輕咳嗽了聲,語氣變得更加軟和幾分:
“嬪妾當日病發突然,不知為何會過敏,若不是萬歲爺在身邊,沈芙只怕就沒了性命。”
他便是知曉,沈芙要提這個。
簫煜站在屏風之后,只覺得額頭隱隱作痛。
目光落在屏風處時,眼眸深邃間不知在想什么。
“你那日事發突然,朕也懵了。”長桌之上擺著的都是他往日里所用習慣的。
雖他是搬了出去,但這屋中的東西樣樣都是他往日里所用慣了。
萬歲爺四處瞧了一眼,隨后順勢在長椅之處坐:“周掌事今日有沒有跟你提起這事?”
沈芙聽了這話,心中便是一涼。
哪怕早就知道周掌事能來是有了萬歲爺的首肯,但見萬歲爺這么直白的講出,她心中卻還依舊是發涼。
這件事萬歲爺就想著這么過去了?還是說萬歲爺是有別的什么目的?
沈芙想到這里,心中激動,沒忍住當真兒俯下身忍不住的咳嗽起來:“來……來過了。”
“周掌事剛特意來說過,說是宮女無意,已經自盡。”
能來萬歲爺身邊伺候的宮女又有幾個會如此粗心?
況且,既是無意,又怎會自盡而亡。
這事處處都是疑點,沈芙哪怕是不追究,卻也實在是不能睜著眼睛任由如此糊弄。
“萬歲爺,當真兒是每日里那個沏茶的小宮女嗎?”
沈芙滿臉天真無知,一臉純潔無辜的聲音從那屏風后傳了出來。
簫煜正坐在外間喝茶,聽聞之后手中捧著的茶盞跟著頓住。
卷翹的眼睫之下,眼簾輕顫了顫,簫煜單手執著手中的杯盞,過了會兒才道:“整個玉泉山都查過,未曾找到可疑之人。”
這事鬧的如今大,到了這一步已然沒了線索。若是要細細追究,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何況他此次是故意提前來的玉泉山,為的就是隱瞞眾人。
如今后宮的嬪妃們一來,這事若還在處理,必是要鬧的人盡皆知。
這樣,他一早提前來玉泉山的消息就瞞不住。
故而于情于理,這事都如此打住為妙。
簫煜深深嘆了口氣:“朕會斥責周掌事,朕答應你,這樣的事日后不會在發生。”
沈芙聽到這話,眼眸即刻閉起。
萬歲爺這話的意思就是,莫要讓她繼續追究了。
沈芙所有的盤算在這一刻盡數熄滅,她掐了掐掌心,隨后才道:“周掌事也并非無意,萬歲爺就莫要為難他了。”
“你不追究是你大度。”簫煜道。
話雖是如此講,但簫煜心中知曉這事到底還是委屈了沈芙。
“你病發辛苦,在這兒養病又無趣兒。玉泉山中放了些奇珍異寶,待會兒讓人搬來給你。”簫煜聲音輕哄道:
“你閑來無事了也可賞玩。”
萬歲爺這話落下,里間沈芙卻是忍不住一陣冷笑。
萬歲爺這是在打發她呢。
心中怕是有愧,這才如此用金銀財寶來堵住她的嘴。
看樣子萬歲爺心中也明白,這件事愧對于她。
就是不知萬歲爺不想追究下去,是有別的緣由,還是單純要護著鶯美人?
沈芙怕的就是萬歲爺要護著鶯美人。
畢竟這位的來頭她還未摸清楚,若是萬歲爺如此做是單單為了護著她。
那么這位在萬歲爺心中的地位,可就是無人能比了。
沈芙心思來回翻滾了幾下,到底還是將內心所想一點點按捺下來。
“多謝萬歲爺。”如今她身子不好,暫且只能先吃下這個啞巴虧。
沈芙的聲音傳出,屋外的簫煜瞬間松了口氣。哪怕是作為帝王,剛剛那一刻他也怕沈芙鬧騰。
好在的是沈芙懂事。
他心中瞬間松懈了口氣,對著沈芙的愧疚越發濃了。
“你在這兒養著,等什么時候愿意見朕了,再叫朕來看你。”
萬歲爺這話何其的卑微,別說是林安,就連沈芙自己聽后都是驚訝至極。
堂堂帝王,何時這么說話過?
但沈芙只是驚訝過了一瞬,隨后就漸漸壓了下去。
萬歲爺如今對她只是愧疚,只是這份愧疚能維持到何時,那不過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
沈芙如今要做的,除了養好身子之外,再有的便是利用萬歲爺這份愧疚……
掌心掐緊,沈芙看著胳膊上的紅點。
明明知曉是誰動的手,但如今她卻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沈芙目光冰冷,聲音卻是甜膩溫柔:“這玉清殿是萬歲爺的宮殿,嬪妾一直在這兒住著也不是個事。”
后宮嬪妃們一到,若是知曉她一直住在玉清殿,而萬歲爺反而住在偏殿的話,那她便是所有嬪妃們的眼中釘。
借著萬歲爺對她有愧疚,沈芙此時自是想著越早搬出去越好。
之前不敢提要求,此時便理所應當的道:
“嬪妾如今身子不適,也不敢留在此處。還請萬歲爺將嬪妾挪出去,等養好了病之后嬪妾再來伺候萬歲爺。”
“朕知道了。”簫煜余光往林安處一瞟,后者立即收到萬歲爺的眼神,抬腳便往外。
“還有什么?”萬歲爺又問。
“嬪妾知足了。”有些東西自是要細水長流的來。
見萬歲爺答應后,沈芙瞬間放下心。
柔弱而又感激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如今嬪妾不宜面圣,怕萬歲爺瞧見嬪妾心中不喜,只等著嬪妾的身子好全,到時候再當面感謝萬歲爺。”
******
林安得了吩咐辦事極快,到了晚間便將沈芙搬到永安殿中。
“萬歲爺說,這殿名字好。”林安如今對著沈芙可是提起一百二十個心,生怕自己哪里惹了沈芙不快。
畢竟這位那天的舉動他可是看在眼里。
敢沖著萬歲爺扔東西的,古往今來這是頭一位。
沈芙小主這么一病,萬歲爺都幾日未曾笑過。如今沈芙小主身子好全了,萬歲爺渾身的涼意才褪去。
這位祖宗旁人伺候,他都不放心:“小主看著,若是有哪里不舒坦的,只要您一開口,奴才立即就能給你辦了。”
永安殿不小,與玉清殿雖是比不了。但殿內清涼,雅致精美。
一看就是用心布置過的。
沈芙面上帶著薄紗,見狀點了點頭:“多謝公公。”
“奴才不敢當。”林安嚇得趕忙道。
“萬歲爺特意吩咐過,說是小主若是哪里住的不舒服,再與老奴講。”
沈芙不過是過敏,渾身起了風疹未盡數褪去,難看了些。
可這幾日被困在屋內,連著走動不允許,早就憋壞了。
如今到了新屋子,自是好好訓看了遍。
“這是什么?”屋內的布置自是沒有京都精致,但也算是用了心思。
沈芙一一看過,可等目光落在軟塌前的兩大箱子上時,卻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
“這是萬歲爺賞賜給您的。”林安一直跟著身后,聽見后立即上前。
“都是些賞玩之物。”箱子足有半人之高,雙手掀開后,里面盡數都是些金光璀璨之物。
沈芙站在原地粗粗看了眼,隔的這么遠依舊能瞧見里面的黃金翡翠。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這……這些都是?”
“都是的。”另一箱子打開,里面更甚。奇珍異寶,古玩字畫,就這么隨意的擺放在兩個檀木箱子重。
“萬歲爺說不知道沈芙小主喜歡什么,又怕小主這幾日不愿出門見人,心中不高興。”
“這才讓奴才各種都拿了些。”
當然,這些東西能收入萬歲爺的私庫里,自是樣樣都是寶貝兒。
如今抬了這么兩大箱子,為的也不過是哄美人一笑。
沈芙自幼瞧寶貝,看見這些東西也忍不住的贊然。
“還有一事。”林安見沈芙的神色便松了口氣。他抬手輕輕拍了兩下,沒一會兒里屋內邊沖出個人來。
“小主。”
沈芙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即轉頭。便見紫蘇直接沖過來。
幾日不見,紫蘇瘦了些,直接沖到沈芙面前,伸出手想抱她卻是又不敢。
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原地,扒拉扒拉掉眼淚。
“小主,我都好幾日沒見到你了,嚇死我了。”
紫蘇是自幼跟著沈芙的,情分不同。沈芙看著她,同樣如此:“你如何來了?”
這幾日沒紫蘇伺候,她心中一樣不習慣。
只是來玉泉山是萬歲爺提早帶她出宮,走的匆忙身邊一個人都沒帶。
沈芙也不敢抱怨。
“林公公派人來接奴婢的,說是小主身子不適。”紫蘇來時還帶了藥。
瞧著沈芙上上下下,見她情況還好這才放下心:“明日一早后宮嬪妃們才會到達,奴婢是跟著林公公的人提前來的。”
沈芙點了點頭,見她也跟著笑了笑。
“奴才就不打擾小主了。”林安極為有眼色,瞧見這主仆兩人這番親熱的樣子也就不站在那兒礙眼。
他彎著身屈膝行禮要走,只是走之前又上前:“這事萬歲爺讓奴才交給小主的,至于小主做或不做,就看小主自己的意思。”
林安說著,將手中的東西塞到沈芙掌心。
沈芙愣在原地,直到林安離開,才低頭看。
林安塞給她的不是旁的,而是一張女子寫信們常用的花箋。
上面的是萬歲爺的字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萬歲爺的字跡龍飛鳳舞,到最后甚至都有些急迫:“今晚可否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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