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錦途給宋景云發了一個定位，定位就在海濱區的一個度假村內，開車過去只要兩個小時。
但這樣近的路程，宋景云卻足足到了下午才到。
一路上，他心里異常沉重。
不僅是對于上官錦途，更是對于林思蕊。
林思蕊這兩年應該一直都在上官錦途身邊，他們的安穩日子，卻要在今天，親手被他毀去。
…………
宋景云剛到度假村，就有人在大門處迎接，一路將他帶到大堂處的酒吧。
但進入酒吧，他看到的卻不是上官錦途，而是一個背對自己坐在窗邊的女人。
女人穿著棕色的毛衣，下半身穿著一條到腳踝處的牛仔裙，一雙黑色小皮鞋，精致時尚。
宋景云自然認得對方。
他目光掃了掃四周，依舊沒看到上官錦途的身影。
就在此時，女人回頭看向了他，她微微笑了，立即朝宋景云打招呼。
“好久不見。”宋景云開口，臉上閃現出一絲尷尬。
兩年前那個清純柔弱的小女孩似乎一下子就長大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思蕊，臉上化著非常美麗的妝，身上也散發著很好聞的香水味。
她不再會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目光里也沒了往日興奮的光芒。
林思蕊很自然地笑著，對宋景云道，“是啊，好久不見了，我很想你。”
這句想你，說得毫無半點曖昧氣氛，只有一種老友相見的溫潤。
宋景云張了張唇，一時連該說什么都忘記了。
心里有某處開始隱隱的疼起來，但又不那么明顯，像是錯覺。
“新聞我都看了，恭喜你，你想做的一切都做到了。”
林思蕊一邊說一邊拉著宋景云坐下，叫來服務生要給他點酒水。
可宋景云卻拒絕了，“我來這里是有事情的，我……”
“我知道，你是來見上官錦途的。”林思蕊目光垂下。
宋景云“嗯”了一聲，剛想拿起手機，手掌卻被林思蕊按住。
“我本來想和你先敘敘舊的，既然你著急，那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他。”
“好。”
宋景云應聲。
兩人從酒吧離開，直接從走廊去到了別墅酒店內。
然而進入了豪華的套房，宋景云依然沒有看到上官錦途的影子。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林思蕊將門一關。
“他人呢？”宋景云回眸看向林思蕊，目光多了一絲審視。
林思蕊臉色輕沉，低低聲道，“對不起，我騙了你。”
宋景云先是錯愕，隨后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是你給我發的消息。”
林思蕊點點頭，“沒錯。不過這件事阿途不知情，他是想遵守和你的約定，但是……”
“不用說了，我了解你的心意，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約定。”
宋景云說完，轉身就要走。
可卻被林思蕊一把拽住褲腿，她竟朝著他直接跪了下來。
“你這是干什么，起來！”
“景云，我求你了。q的身份沒人知道，你就抓了我吧，我愿意替他承擔一切罪責！”
宋景云無言，正當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林思蕊的情緒時，房門再次被打開了。
突然出現的身影讓宋景云和林思蕊同樣始料未及。
“阿途！”
“……”
宋景云看向來人，眼中深邃。
上官錦途走到林思蕊面前，將她扶起，臉上鎮靜的自若的模樣，和兩年前他們見面時毫無分別。
他看著林思蕊，眼底嘴角都是化不開的溫柔，“別鬧了，你先回去吧。”
“你怎么……”林思蕊眼淚剛剛流淌下來，就被男人輕輕拭去，“你不該來的。”
“我有好些衣服都沒收拾，你能不能幫我疊整齊。我走的時候，想帶上。”
上官錦途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著耳邊話，“這兩年我的衣服都是你幫我整理的，別人我不習慣。”
“……”林思蕊紅著眼眸不語，拼命搖頭。
上官錦途捧著她的臉，狠狠地吻住她眉心，“好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我。”
林思蕊嘴角顫動，她不肯放開上官錦途的手，但半晌，還是被他推開了。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什么等不等的，上官錦途這一去，這輩子他們就不可能再見了。
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上官錦途做的事情……只有他，是決不能被寬恕的。
因為他是兩方交戰的始作俑者，更是結束一切的犧牲品。
他傷過人，救過人，但傷得最深的是自己，救不了的也是自己。
林思蕊還是離開了。
勸走林思蕊后，上官錦途點了一壺茶，在房間內和宋景云坐了下來。
兩人不像是敵對關系，倒真像是老友重逢。
宋景云沒有多言，只是陪上官錦途安然喝完了這壺茶。
期間，上官錦途主動和宋景云聊起這兩年他和林思蕊的事情。
他告訴上官錦途，其實他們的感情比起戀人，更像是親人。
林思蕊將他當做親哥哥一般愛護，心疼，所以到了兌現約定的時候，她才會控制不住情緒，希望宋景云不要放在心里。
“親人。是她將你當親人，還是你將她當親人？”
聽上官錦途聊起林思蕊，宋景云才終于忍不住接了話。
他們之間的事情，其實宋景云也不想去聽。
只是親如兄妹這句話，說得未免有點太矯情。
上官錦途淡笑，“說我將她當親人，那是假話，我一直深愛著她。”
“我想思蕊應該也是如此。”宋景云低頭看著茶碗，有幾根茶葉豎立起來，“她不顧一切的要為你犧牲，這也是愛一個人入骨的表現。”
“所以說我比你了解思蕊。”
上官錦途也未辯解，只是取出一把鑰匙放到了宋景云手邊，“以后有機會，去我們住的地方看看。”
宋景云沒有繼續話題，半晌過后，他站起身，“該走了。”
“你走吧。”上官錦途仍舊沒有起身，“我所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訴你了，我身上不會提供再多的信息了。”
宋景云怔了怔，“你要做什么？”
“我這輩子從來沒被抓住過，就算是抓，也是我心甘情愿。”
上官錦途朝著宋景云微笑，舉了舉茶杯，似代酒杯。
“這是你能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幫了你那么多，我想你不會拒絕的。”
宋景云心中一凜，“你跟我回去，未必就是死路一條。思蕊還在等你。”
上官錦途搖頭。
“不是未必死路一條，而是未必只有死能贖罪。”
“……”
…………
翌日，又一則新聞引起了輿論轟動。
全球最神秘的黑客q被公開報道為dox集團的幕后軍師，并于濱海區的岸邊確認溺水死亡，疑似畏罪自殺。
現場有遺留一部手機，是q自己將所涉案件和所犯罪狀一一記錄，據他自己闡述，dox集團在暗中的許多驚天交易，都是自己一手策劃操控。
由于他的犯罪路程太過傳奇，所以媒體對其非常感興趣，大肆報道，他的真實身份也被公開，還牽連出其養父養母被火燒一案……
網上到處都在探討天才少年的犯罪路。
宋景云拿著一捧鮮花去到上官萍家，她的房門大開著，一眼可以望進大廳內的靈堂。
靈堂只設了香爐白花，一片干凈，連照片都沒放。
上官萍就在屋內坐著，手里還拿著手機，上面是上官錦途給她寫的最后一封留書。
宋景云邁入靈堂，將花放在了桌上。
他朝著上官萍微微鞠了一躬，便無聲地離去了。
回到車內，宋景云頓覺一陣茫然。
他從車子抽屜拿出準備好的離職信，準備這次休假結束，就向上面請辭。
就在宋景云看著自己的辭呈時，一把鑰匙掉落出來。
正是上官錦途留給他的那把。
他想起來對方說，讓他有空去看看林思蕊住的地方。
***
傍晚，宋景云驅車來到了上官錦途給他的地址。
并不是別墅區，而是一個環境不錯的高檔庭院小區。
附近商業區學校醫院都有，便捷宜居。如果上官錦途沒有求被牽扯進dox集團，他們這一輩子應該會過得滋潤又幸福。
宋景云來到了上官錦途家的戶門，他伸出手，想要按響門鈴，可半天都沒下去手。
就在此時，房門卻自動打開了。
迎面出來的，正是林思蕊。
林思蕊的頭發蓬亂地束著，臉上滿是憔悴，眼睛也紅腫得厲害。
顯然，上官錦途的死對她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看到宋景云的一瞬，她有些呆住。
宋景云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覺得此刻，林思蕊一定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自己。
“我，我是來……”宋景云語無倫次地開口，片刻又喪氣垂頭，“不好意思，我這就走。”
“來了就坐會兒吧。”林思蕊柔聲叫住他，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她手上還提著兩大袋垃圾，似乎是準備拿出去扔掉。
但因為宋景云的突然到訪，她又將垃圾袋提了回去。
宋景云想幫她去樓下扔掉，可林思蕊不知是客氣還是避諱，很緊張的將垃圾袋收到了一邊。
不過拉扯過程中，有幾張紙從垃圾袋掉落出來。
宋景云剛好瞥見一角，是畫紙，上面畫著未成功的肖像畫。
“你畫的畫？”
“嗯！不過都是不好的作品，沒什么好看的！”
林思蕊說著，回到房間就開始廚房間倒水。
宋景云本想說不用麻煩，但林思蕊已經去了。
他只能隨處看了看，走到沙發邊上。
這里約有一百四十多平，不算特別大，但是裝潢很新，整體的布局家居也十分溫暖。
看來兩個人是用了很多心思。
忽然，宋景云看到正對客廳的書房，門是緊鎖著的。
他下意識的掏出自己身上的鑰匙。
就在這時，林思蕊端了水果來。
兩個人間的氣氛有些局促，宋景云坐了一個小時，兩人所有的話題，也只是尋常問候。
他們都很默契的沒有提上官錦途。
宋景云看到對面的臥室放著幾個很大的行李箱，里面的衣服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應該還有一半是上官錦途的衣服。
“你要出門了？”
宋景云終于開口問她。
林思蕊點點頭，“打算換個城市生活，這里的節奏太快了，也不適合我。”
宋景云也點點頭，“律師證考下來了？”
林思蕊“嗯”了一聲。
“以后打算還做這行？”
“過段時間再看吧，我可能需要先調整一下心情。”
“也好。”
“……”
兩人陷入沉默。
宋景云覺得自己似乎該走了，可看著林思蕊落寞的樣子，他有莫名的不忍。
“你呢，你將來有什么打算？什么時候離開國內？”
“我還沒打算好，但可能不想離開國內了，或許靠著大哥養養老也不錯，我可能會辭職吧。”
宋景云的話讓林思蕊有些意外。
她眨了眨眼，可話還沒說就被宋景云點穿，“你不會真以為我要鞠躬盡瘁，報效全人類吧？”
林思蕊被宋景云突然逗笑。兩人相識莞爾的一瞬，氣氛忽然變得曖昧。
宋景云自覺不妥，立即將目光轉開。
林思蕊臉頰也微微有幾分不自然。
“我該走了。”宋景云猶豫了會兒，還是開了口。
林思蕊剛應了一聲，又看到時間，“都中午了，要不吃個午飯再走。”
宋景云看向林思蕊。
“我買了很多東西，但是過兩天我就要走了，一個人吃不完也是浪費，”
林思蕊帶著求助的目光，宋景云也不好拒絕，只能點點頭。、
但他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誰來做？”
“我。”林思蕊臉上紅了一些，“我，這兩年廚藝，還是有點長進的。”
雖然林思蕊是這么說的，可一頓飯下來，宋景云還是前前后后幫了不少忙。
也就是在炒菜下鍋的時候，林思蕊才擼起袖子當仁不讓。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頓飯確實味道很好。
一桌子八道菜，葷素肉類，全部都有，而且賣相十足。
只不過花的時間有點久，做飯時是午飯前，吃飯時已經是晚飯。
兩人吃飯的時候，聊天的話題也多了起來，剛剛廚房里的一通生死患難，似乎將兩人兩年間的生疏都一掃而光。
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時間如同瞬間回到了兩年前。
如果當時沒有分開，他們的日子應該會比林思蕊和上官錦途更充滿歡聲笑語吧。
宋景云看著林思蕊眉眼的陰霾淺淡了幾分，不由這么想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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