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只有心電圖滴滴的聲音在跳動著。
慘白的光照著床上渾身是傷的患者,還有兩個正對面而立的父女。
方如蘭似出神了很久,才領會到這段話的意思。
但她并沒有露出恍然或驚喜的表情,而是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她父親:“爸爸,你以為林方西是個傻子嗎?”
“我精挑細選來的女婿當然不會是個傻子。”方老爺子笑了笑,卻不以為然,“但實在人為嘛,你看十二年前的事,他不就至今都完全不知道嗎?”
“那是因為那時候他從沒懷疑過我,他連想都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這話說得,難道現在他就懷疑你了嗎?我看你們倆還是外界眼里的神仙眷侶嘛。”
“你也說了是外界,”方如蘭諷刺一笑,可這個笑容卻極短暫。
她想起了荊野來林家那天,林方西叫她避開的眼神。
那樣長久而凝定的,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漠審視的眼神——在那之前他從未這么看過她,即便談不上愛情,他對她也是尊敬和維護的。
那種眼神還是第一次……
“他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聽到方如蘭的喃喃自語,老人緊緊皺起眉來,忙問:“他懷疑你什么?”
“我不知道……”方如蘭搖搖頭,又突然回過神,抬頭凝視她的父親,目光冷漠而帶著諷刺的笑,“你知道為什么十二年前他不曾懷疑我,而現在卻開始懷疑我嗎?”
不等老人追問,女人已經冷笑著給出了回答。
“因為十二年前我還是個好繼母,為了討好他,我有時候對孟搖光甚至比對半月還要好,好得她甚至叫過我方媽媽——而現在的我已經做不到了,”她的笑容里不知不覺帶上一絲凄涼,“不然你以為,林方西是對我本人有感情所以才不曾懷疑我嗎?”
“你也想太多了。”老人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說法,“那野種哪有那么重要?不過就是相處了幾年而已,怎么能比得上你和半月長年累月呆在他身邊?”
老人不耐于糾纏這些情情愛愛,道:“總之這件事很有些操作的價值,方西不是派了人跟在孟搖光身邊嗎?我們試試把人收買了叮囑幾句話,總之一定要想辦法讓那野種和車禍扯上關系……”
正說話間,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來。
老人最后叮囑方如蘭道:“你一定要守好消息,暫時別讓方西知道,哪怕拖一天都好。”
他轉身去接電話,方如蘭怔怔站在原地,轉頭去看床上的林半月。
當少女的臉再度進入眼簾,她方才好不容易干涸的眼淚頓時又泉水般涌出來。
而在她背后,接通了電話的老人原本正要往門外走,卻沒幾步就僵住了。
“什么?!”
他幾乎是失控地高聲道。
方如蘭聽得眉頭緊皺:“爸你能不能出去接電話?”
老人卻并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握著手機猛地轉過身來,緊盯著方如蘭,半晌才緩緩道:“如蘭,這場車禍真的是人為的。”
“……”方如蘭也呆住了。
他們從接到消息開始就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只以為是林半月自己開車失誤或者車子失靈才開下了公路。
——在鴉海市,誰敢撞林家大小姐的車?并且還在撞車之后無聲無息地揚長而去?一路上都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從未想過的可能擺在面前,方如蘭幾乎是瞬間就扭曲了面孔:“是誰?!”
老人皺著眉聽著電話那頭的講述,片刻后沉沉“嗯”了一聲:“先不要給警察,直接送來醫院。”
等掛斷通話,他才對方如蘭道:“我們的人比警方先到,他們先查看了現場和車子,說是行車記錄儀里錄到了肇事者的臉,問我們是要交給警察還是帶回來。”
“當然是帶回來。”
方如蘭定定地道,她直勾勾盯著床上的了林半月,語氣里有密密麻麻針刺般的寒意,“拿給警察干什么?警方除了讓對方賠錢,還能做什么?”
她喃喃自語:“那條公路上來往的都是有錢人,就算讓他們賠上百萬千萬也只會不痛不癢——當然要我們自己來處理。”
她不敢去握林半月滿是細碎傷口的手,只收緊拳頭低若無聲地發誓:“半月你放心,不管那個人是誰,媽媽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
十多分鐘后,已經處理好的錄像被發送到方老爺子手機上。
為了不打擾到林半月,他們換了間會議室看這段錄像。
當燈光熄滅,幕布上投映出沿海公路漸暗的天空時,方如蘭正坐在椅子上,僵硬地把指甲掐入皮肉里。
這件會議室很大,方家人此時差不多已全部到場,把自己稍微收拾干凈了一點的方悅也坐在椅子上。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幕布。
或憤怒或傲慢或算計,他們胸中的情緒各有不同,但唯有一點——等看清人臉,查清身份后,無論這個肇事者逃到哪里,他們都要百倍千倍地討回來——這個打算是如此篤定而胸有成竹,沒有任何一個方家人想過另一種可能。
直到熒幕之中,燈光明亮的大燈迎面而來,隨后是轎車在巨響中翻覆著墜落——
這個瞬間方如蘭需要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能讓自己不尖叫出聲。
收拾好自己的方悅也慘白著臉——她雖然已經看過傷后的林半月,可也沒想到車禍的瞬間遠比她所見的現場更加驚心動魄。
然而這樣的驚心動魄,帶來的只有更濃重的,近乎失控的憤怒。
連同眉頭緊皺的林半月的舅舅,以及臉色已經全黑了的方老爺子,所有人都目不轉睛死盯著屏幕,只等著看到肇事者的臉。
在他們的設想中,既然手下說拍到了對方的臉,那么對方多半是在車禍后還下來查看了一番才逃走的。
可是當腳步聲從錄像中響起來,方悅第一個直覺感到了不對。
——如果真的是無意制造了嚴重車禍的肇事者,難道不該惶恐又慌亂嗎?可為什么這串腳步聲是如此緩慢和悠閑?
——她甚至聽見了ta從岸邊跳下來時利落又輕快的落地聲。
方悅緊緊盯著幕布,連呼吸都放輕了。而隨著那腳步聲的靠近,察覺到這一點的也就不止方悅一個人。
在緩緩浮起的不妙預感中,方如蘭聽見“咚咚咚”的奇怪敲擊聲,隨后是衣料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車窗邊蹲了下來。
“你……是誰?”
當林半月含著血的模糊聲音吃力的響起時,方如蘭立時就捂住了嘴。
可下一刻,她便因極度的震驚陷入了呆滯里。
——“我叫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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