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后,齊譽就將殷俊安排在了館驛內休息。
并對他囑咐說,若有什么需求可盡管提出,莫要生分客氣。另外,還安排了幾個下人聽喚伺候,以為方便。
本來,齊譽是想把他安置在殷桃所住的那座別墅內休息的,可理工學院正巧于考試期間,而殷桃作為是監考官以及批卷人,根本抽不出身來回家休息。
殷俊在了解到了實際情況之后,決定先不去打擾妹妹,待她忙完了這陣兒之后,再做敘舊不遲。
至于整頓瓊州吏制的事,齊譽決定暫先按下,過兩天再做詳細計較。
再等等?
是的。
其原因有二。
第一點,此時正值科舉期間,各大縣衙都在忙著關于縣試的事兒,如若此時下手,弄不好就會造成人人自危、風聲鶴唳的時態,這對于時局的穩定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第二點,如此的大刀闊斧,肯定會掀起波瀾,對此,必須要做好應對準備,以防某些官吏因心生憤恨而產生極端報復,一旦他們抱團抗拒,自己將會陷入尷尬的境地。
正是基于這兩點的考量,所以齊譽才決定暫緩時間,以便自己計議一二。
在與殷俊交代完了事情之后,齊譽便直接返回了府衙。
而后,他便差人去給殷桃送去了信,告知她其兄到來的好消息。并建議她,在忙完了考試的事后,速去館驛接回哥哥,以敬自己的人德與禮貌。
至于他們兄妹倆如何溝通,自己就不跟著摻和了。
總之,那些花花韻事還是讓殷桃想法去說吧,自己確實開不了這個口。
……
下午,日暮。
于府衙的二堂內,齊譽正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吱嘎一聲,門開了。
“大人,你喚俺?”童延火孔武有力地走了進來,抱拳說道。
“哦……是童兄來了呀,快坐!”齊譽抬了抬頭,讓座道。
“謝大人!”
“……”
之后,又是一片安靜,齊譽繼續著他的深思。
童延火有些困惑了,明明是大人將自己喚來,可他現在卻不公然說事,不知又是何故。
終于,他有些耐不住了,乃道:“大人躊躇不言,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難事?”
齊譽‘嗯’了一聲,然后又似有深意地嘆道:“難事倒是好解,隱憂卻是難除。”
童延火聽得一愣,忙道:“俺是個粗人,不懂得什么排憂解難,只知道好好做事。大人若有吩咐,還請明示。”
“嗯……”
齊譽放下茶杯,起身后在室內負手踱步,觀其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又過一陣兒,他眼睛忽而一閃,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童兄,在不久的將來,瓊州會將有一場大事件發生,波及甚廣。我狠擔心,在這期間會有宵小之輩尋機報復,所以,我想拜托你保護好包含我家人在內的別墅區的每一個人。當然,冷晴除外。”齊譽說得語氣甚重,足見其相當重視。
“尋機報復?”童延火仔細地品了品,又問:“大人的意思是說,在最近一段時間之內,或許會有壞人尋咱家的麻煩?”
“有這個可能,但不確定!”齊譽略略遲疑,又進一步解釋說:“童兄,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話我也不瞞你了。最近,我要推出一道政令,來整頓整個瓊州的官制,得罪的人將數以千計,我很擔心,這些失勢的人會狗急跳墻,合起伙來尋機報復。我倒是沒什么,唯一擔心的是我的家人……”
什么?有上千人?
確實是不少。
童延火雖然吃了一驚,但卻絲毫沒有懼色,他很坦然地說道:“大人請放心,俺一定會提高警惕,嚴加防范的。”
“好!那就拜托童兄了!”齊譽鄭重謝過,想了想又道:“這樣吧,我讓冷晴協助于你,免得你勢單力薄,照看不全面。”
童延火卻是面露揶揄之色,笑道:“就她?只是徒增累贅而已,說得難聽一點,還不如咱家大小姐中用呢!”取笑完了之后,他又建議道:“依俺之見,還是讓她負責保護你吧,她這人雖然功夫稀疏,但也總好過那些混干飯吃的衙役。”
呃,他居然還看不上眼?
牛掰,能視內衛如此的,也只有他了。
至于他口中所說的冷晴不如小彤之語,齊譽自然不會相信,只當做是不長他人志氣,以免滅了自己威風的自夸話。
在弄明白了事情之后,童延火又問:“大人,這加強戒備的事,要從什么時候開始提高?”
“就定在科舉之后吧!”說罷,齊譽忽又改口道:“哦不!這件事情即刻就辦,從現在就要開始。”
“好!俺知道了!”
齊譽的謹慎也不是沒有道理。
且看:
整頓瓊州吏制乃是朝廷公議所決定出的公論,而公議,就代表著要進行公開式的討論,換句話說,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既然不是秘密,就極有可能已被廣泛流傳,說不定,那些‘冰敬’和‘炭敬’的關系戶,已經通過自己的人脈提前得知到了這則消息。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雖然沒有公開,卻不代表別人不知。這里所說的別人,自然是指瓊州官場的官吏們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現在應該處于暗流涌動的最前期了。
嗯,絕不能疏忽大意,否則就要付出慘重代價。
……
時間一恍而過,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時,府衙還尚未開衙,就見有衙役小跑來報,說,有感恩縣的公差來這急報。
什么?有急報?
齊譽心里微微一凜,忙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少傾,于府衙的二堂內。
知府齊大人和師爺彭文長上下而坐,聆聽著那公差所謂的急報。
“什么?你再說一遍!”
“啟稟齊大人,就在昨天上午,感恩縣的考棚突然意外著火,所有的考試的試卷全都盡毀其中,另外,還有十多名沒能及時逃出來的考生,也不幸葬身在了大火里。知縣謝大人認為事態嚴重,所以就急命小的連夜來報,以為府衙的禮房及刑房知曉。”
考場失火!
居然還燒死了考生!
齊譽被驚得扶案而起,臉色更是煞白如霜。
不過,在幾息時間過后,他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來問你,感恩縣的刑房,對此事又是如何定性?”
那公差忙回道:“初步判定為,是意外走水。”
意外?
齊譽凝思了片刻,淡淡地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不過,你先不要遠離,隨時聽候我的召喚命。”
“是!”
待那名公差退下之后,彭文長才捋著白須分析著道:“大人,這件事情頗為詭異。”
“哦?莫非夫子從中看出了什么?若有,不妨說說看。”齊譽把手一攤,做出了個請教的姿態。
“大人,咱們可都是經歷過科舉縣試的人,對其流程一點都不陌生,單從理論上來說,童考,基本上不會存在意外失火的可能性。”
“哦?繼續說!”
彭文長又道:“眾所周知,縣試乃是科舉中最為簡單的一場考試,考子們在考完了后就可以直接離場了,所以,他們身上并不持有留宿用的照明蠟燭。也就是說,縣試的考場內絕不可能存在火種。而考生們在進場之前,都要經過嚴格的搜身檢查,所以,他們也沒有機會將火種帶入。”
結論就是,考場中,無火種。
那火又是怎么燒起來的呢?難不成是天火?
彭文長認為,天火也不可能!
現在才到二月時節,閃電未現,雷聲未鳴,這又哪里來的天火呢?
那么問題來了,既不是天火,考場又無火種,這場大火又是如何產生的?
怪就怪在了這里。
齊譽點頭一笑,乃贊道:“呵呵,自打夫子做了刑名師爺之后,對案件的梳理也變得更加分明了,只是這么簡單的三言兩語,就把其中的古怪給點了出來。”
彭文長則是露出了謙虛之態,道:“大人謬贊了。常言道,活到老學到老,老夫久浸官場之中,又豈能沒有進步?”
“夫子不必自謙,你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也很符合正常的思維邏輯。”齊譽話音一轉,又正色道:“既然這事透著怪異,那感恩縣的刑房卻又為何輕判為意外呢?且,他不寫公文,只有口頭相報,豈不奇怪?我覺得,此中必有什么蹊蹺!”
這一回,又輪到彭文長開始妙贊了:“大人英明,一語直中要害,即使是希仁公再世,也不過如此吧。”
包拯,字希仁。
齊譽一愕,看了看自己古銅色的皮膚后干笑道:“我這鐵面的程度尚有些不足,也只能望包大人之項背了……”
說回正事。
接著來,就是討論該怎么處置的問題了。
這件案子到底要不要查?若要查,又該怎么個查法?
按照慣例上來說,但凡是縣衙認定的案子,只要無百姓上告,府衙就不會立案調查。常規的處理方式就是問責幾句,到年底吏考時減一減主政官的分數,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不過,齊譽卻不這么想,他想要進行深究。
他隱隱中覺得,這件事情極有可能屬于是人為謀劃,不進行徹查就不能揭開這層迷霧,更不能還死去的考子們以公道。
什么時候動手去辦?
穩住,再做稍等。
就眼下來說,縣試的主試已經考完,就只剩下了一場附試,不如等其全都結束之后,再做行動。
這個案子,我齊譽要親自督查!
啊!這不太好吧?
你可是科舉的主考官,你若走了,誰來批卷和擬定名次呢?
呵呵,還有能誰呢,自然是彭夫子你了。
“大人,你讓我來批卷擬榜,實在是太過逾矩了,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夫子放心任之便是。”
一頓,齊譽又道:“批閱考卷講究的是公平公正,不容徇私,而先生是品德如水的謙謙君子,剛正不阿。我相信,你一定會秉公而判、筆落無私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彭文長也不好再做推讓了,于是,他便趕鴨子上架,接下了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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