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嘆了口氣,就算是竹柳先生要免費進貨,她也得依啊。

  她沖大奎點點頭,大奎趕緊把這些東西放到馬車上。

  馬車搖晃上山,沈桃邀請莫老下車。

  莫老看著黑風寨眾人熱情工作的場面,雙手背在身后,笑著問:“小姑娘,你說帶我來喝茶,就是在這里?

  倒是個好地方,人們勤懇勞作,可敬可佩啊!”

  沈桃:“先生,不是這里,還要再往里走。”

  沈桃攙扶著莫老往“景區”走,并示意馮茗把陶器清洗一下,拿上茶,再拎桶水去茅草屋匯合。

  馮茗依言照做。

  一老一少沿著踩實的小路,往觀景臺走去。

  站在觀景臺上,莫老眺望遠方,視線豁然開朗。

  樹木草叢冒出點點新芽,雖然不及夏日那般滿目青翠,可對文人而言,枯黃中的新綠,更有說服力。

  就仿佛黑暗中的一點火光。

  莫老未發一言,可看他表情,沈桃就知道,莫老對此處的風景是滿意的。

  沈桃把莫老攙下觀景臺,往茅屋走去。

  茅屋打掃得很干凈,中間一張未刷漆的木桌可清晰地看到木質紋理。

  兩側是矮榻,榻上鋪了最普通的麻布,有些返璞歸真的意味。

  這時,馮茗也帶著茶具,提著一桶清水來了。

  沈桃把工具一樣樣擺在桌上。

  煮水用的大號陶爐,放在桌下。

  莫老:“不是說喝茶?你怎的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過來?”

  沈桃笑著說:“您老先別操心這些,只需等我把茶煮出來。”

  她說完,就從隨身攜帶的布包中,拿出一根矮小的蠟燭,放在巴掌大的小陶爐中。

  陶爐上是定制的小陶壺。

  小陶壺口闊且壺身淺,又憨又可愛。

  沈桃吩咐馮茗:“你去外面撿點茶,把地上的爐子引燃,燒上一壺熱水。”

  馮茗在竹柳先生面前乖巧得像個小貓,也不同沈桃斗嘴就出去撿柴了。

  沈桃捻了些茶葉放到烤熱的小陶爐里,用夾子不停地翻面。

  炙烤下,茶葉散發出陣陣香氣。

  沈桃邊給茶葉翻面邊說:“莫老,這叫炙茶。若是有茶餅就更好了,沒有茶餅,我只能用些散茶替代。”

  莫老捋著雜亂的胡須點頭。

  待茶葉烤得又脆又干,沈桃吹熄蠟燭,用竹鑷把茶夾進石臼中,開始搗茶。

  茶葉被炙烤后很脆,輕易就被搗碎。

  沈桃把搗碎的茶倒入石碾中輕碾。

  莫老一錯不錯地盯著,時而皺眉,時而眉眼舒展。

  經過石碾,茶已經很細碎,可仍然不夠,需要石磨再磨一遍。

  小小的石磨一圈圈轉,磨出來的茶十分細密,堪比入口的面粉。

  沈桃將磨好的茶粉又濾了一遍,裝到茶盒中備用。

  一番動作下來,馮茗的水也燒開了。

  陶壺中的水,灌入更小巧精致的壺中,待沈桃取用。

  沈桃取過一個陶盞,這陶盞下窄上寬,用料扎實卻不顯笨拙。

  用陶器店掌柜的話說,這叫返璞歸真,渾然天成。

  沈桃將熱水注入陶盞當中。

  她一雙白皙的手,輕捧著茶盞,讓熱水將陶盞浸泡徹底。

  沈桃解釋:“先生,這叫燙盞。欲點茶,需令盞熱,冷則茶不浮。”

  莫老點頭,表示學到了。

  燙盞后,沈桃將茶盞中的水倒入水盂,用竹制茶勺盛出茶粉,放入盞中。

  沈桃往茶盞中少量注水,又對莫老道,“這一步叫調膏,量茶受湯,調如溶膠。”

  莫老對此一竅不通,只能不停地點頭附和。

  沈桃拿過茶筅,一種長得很像刷鍋用的竹器,將盞中的茶與水充分攪拌。

  下一步就是注湯,說人話就是往里少量水。

  注湯可有講究了,茶少湯多,則云腳散。湯少茶多,則粥面聚。

  沈桃當初也是練習許久,才掌握了茶與水的比例。

  接下來,沈桃以茶筅在盞中攪拌。

  說是攪拌,其實并不打圈,而是前后前后快速擺動,直到有白色綿密的氣泡泛起,仿佛現代飲品上的奶蓋。

  沈桃停手添注,也就是再次加水。

  沿邊注水后重復攪拌動作,不過這動作有個雅致的稱呼——叫運筅擊拂。

  動作不能太大,否則茶水飛濺的到處都是,失了美感。

  直至沫餑鮮白,盞無水痕為絕佳——意思就是奶蓋蓋得很漂亮,就能停手了。

  這樣直接喝也行,不過古人講究情調,還要調膏作畫,道理同咖啡拉花。

  沈桃調了些茶膏,本想自己畫,可看到對面伸直脖子滿臉驚訝的莫老,她將茶勺遞了過去。

  “莫老,這一步需挑膏在茶上作畫。我本事不行,要不您來試試?”

  莫老更加吃驚:“這還能作畫?”

  沈桃心想,這沫餑如凝雪、云霧,縹緲至極,當然能作畫。

  這種泡茶方式,是宋朝的點茶。

  那時的文人在沫餑上作畫,互相比試,稱為斗茶。

  莫老小心翼翼接過勺子,沾取一點茶膏,輕輕在沫餑上勾勒。

  到底是文人,三兩下就勾出一幅山水畫,配合著沫餑,更顯意境悠長。

  莫老看著這幅山水畫,又看了看沈桃的用具,不免感嘆:“老朽活這么久,還不知茶能這么泡!高!實在是高!

  意境如此高遠,老朽怎舍得喝啊!”

  沈桃笑笑:“泡茶不就是用來喝的嗎?莫老你快嘗嘗!”

  馮茗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一直舔舌頭。

  莫老要是再說舍不得喝,他都要沖上去嘗嘗了。

  沈桃在現代就喝過,實話實說,順滑是順滑,就是苦啊。

  莫老小心捧起茶盞,生怕把他的山水畫給搖散了,然后輕輕咂了一口。

  苦味兒讓他眉頭微皺,可很快又舒展開。

  他點頭贊賞:“雖然苦,但是如此精細的制作方式,已經將茶的原味激發出來了。”

  他又喝了幾口,似是適應了這股苦味,估計和現代人喝咖啡是一個原理。

  莫老越喝越興奮,最后竟央求沈桃教他。

  馮茗也舉手,“我!我也想學!”

  三人就在這小小的桌上擺弄起來。

  兩人起初掌握不好力度,茶被攪動的撒了滿桌。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分別制作出一杯。

  莫老感嘆:“老朽總認為見多識廣,可現在看來,是老朽狹隘了。

  小姑娘,你不錯,你很不錯。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沈桃拱手:“我姓沈,叫沈桃。老先生要是不嫌棄,就和別人一樣,叫我一聲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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