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坐著，但從李長晝的實際觀感來說，他是躺著的，就像把椅子放倒，然后人坐在上面。
李淺夏忽然嘆氣，說：“其實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不算是上課,還是價值游戲。”
“喜歡價值游戲？”楊清嵐看向她，李長晝舒了一口氣，像是有人把椅子扶了起來。
“喜歡啊！”李淺夏聲音跳躍著，“你不感覺很像奇幻小說里的冒險團嗎？集中我們三個人的力量和智慧闖關，類似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玩王者、英雄聯盟、絕地求生一樣，如果一個人的話，游戲沒意思，但和朋友一起,就特別有意思,恨不得天天玩！”
楊清嵐不玩游戲，對這個比喻無法感同身受。
不過前面那句‘奇幻小說里的冒險團’，讓她笑了笑。
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收集裝備，討伐怪物，經歷磨難，見識世界的各種各樣，是許多人心中的浪漫。
“你覺得呢？”她側過臉來問李長晝。
“什么？”
楊清嵐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藍光，李長晝再次失重，身體如大風中的塑料袋一樣，緊貼身后的座椅。
“我認為楊小姐你說得對，我贊成你的看法！”李長晝雙手握住扶手，防止自己順著椅背滑出去，同時面不改色地蒙了一個答案。
“哥,你有沒有在好好聽啊？”連李淺夏都這么說了，看來是又蒙錯了。
不僅他們所在的角落,明恩廳每一個座椅上都有一出故事，如同一棟50層的公寓，外表看上去一樣，但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一群老頭聚在一起，喝著茶，仿佛這里是某老年會所。
幾個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豪精英的人，儼然把明恩廳當成高級飯店里的舞廳。
一伙高中生吵吵囔囔，既興奮又忐忑，互相吹牛，在副本里干掉多少人，滑鏟了多少只老虎，和特戰局的關系如何如何，什么專車接送，秘密任務。
“喂，喂！”四面八方傳來試麥的聲音。
明恩廳瞬間靜下來。
“大家晚上好，黃大師的講座還有三分鐘開始，請大家回到座位，保持安靜。”
站著的，走親訪友的，全部回座。
所有人都不再開口,一些小孩坐不住地直挪屁股,興奮的情緒在明恩廳高高的穹頂回旋。
不到三分鐘，一名留著山羊胡子的老人，穿著飄逸的道袍走上來。
寬廣的舞臺上，只有一套桌椅，一個麥克風，一個水杯，他一個人，上千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大家晚上好。”黃道士笑著開口。
不知從哪兒開始蔓延的，掌聲嘩啦啦響起來，十分熱烈。
“怎么跟平時開大會一個樣？”李淺夏一邊鼓掌，一邊偷偷跟另外兩人說。
“你以為會怎樣？”李長晝跟著鼓掌。
“至少出場方式不能這樣吧？”
“比如說？”楊清嵐左手五指輕拍右手掌心。
“比如從天而降一道雷光！咔嚓一下，他人就站在舞臺上！再low一點，也要像我哥那樣，直接傳送到舞臺上吧？走上去一點也沒有突破界限高手的氣勢！”李淺夏眉飛色舞地說。
“或許不是這位黃大師不想，而是他根本沒有能讓出場有氣勢的技能，蹦蹦跳跳不如好好走出場。”
頓了頓，楊清嵐突然又說：“鼓掌要鼓到什么時候？”
掌聲真是經久不息，也不知道哪個馬屁精帶的頭。
總算，總算，掌聲總算停了。
“看來大家都很期待，”黃大師捋著他的山羊胡子，很享受的樣子，“那我也不廢話，直接開始！”
啪啪啪！
又有人鼓掌！
眾人心里破口大罵，形式主義能不能少一點，多來點實際，但嘴上又都喜笑顏開地跟著鼓掌。
李長晝看了一眼，甚至還有人攝影，這是干什么？要貼在布告欄上嗎？
好歹，好歹，講座好歹開始了。
“大家肯定對突破后的改變很感興趣，今天我就先和大家聊聊這個。”
所有人聚精會神，并在心中暗暗留意，發誓：誰要是敢在這時候鼓掌，就地讓對方‘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可能這個人也感覺到了危險，沒敢再探頭。
“突破后，最大的改變，就是‘力量、敏捷、體質、感知’四項屬性消失，多出‘能力’和‘出身’兩項。”
“出身很好理解，你們未突破的玩家是嬰兒，突破就是離開母胎，來到人世，到了人世就有了出身。”
“出身有很多種，根據你突破之前的屬性高低決定，屬性高，出身就高。”
“對了，這里提醒大家一聲，臨時增加的屬性不能用來突破。”
楊清嵐和李淺夏側過頭來，看向李長晝，李長晝背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
兩名女大學生對視一眼，李淺夏“噗”地捂嘴彎腰笑出來，楊清嵐也抿著嘴。
李長晝用殺人的眼神，冷冷地瞥了向兩人。
抿嘴笑的楊小姐，在寶石般的優雅精致中，多一些溫柔的美感。
......喜歡。
“關于出身，本人目前所知也有限，”黃大師繼續道，“突破的基礎是一項滿值，但一項滿值與兩項滿值之間，其實也有不同，因為屬性點不同——‘魅力’和‘智力’也算在內，所以大家的出身注定有高有低。”
“那么出生的高低有什么說法？這就關系到另外一項東西——能力。”
“什么是能力？還是那個胎兒的比喻，突破界限，離開母胎，擁有出身后，玩家已經成為新世界的正式居民，擁有正式居民的權利，這種權利，就是能力。”
“而這能力，對于未獲得新世界居民身份的人來說，簡直是萬能之力。”
眾人呼吸炙熱，心臟砰砰直跳。
黃大師笑了一下：“大家不要激動，說是萬能之力，其實也就類似與道家傳說里的‘法力’，‘法力’能做什么，大家應該和我一樣清楚。”
“延壽、提升身體素質、治療傷口、增強技能和道具的威力。”
“而‘能力’的多少，就由‘出身’決定。”
“出身低，能力就低，出身高，能力高，而且價值等級提升后，獲得的能力也不一樣——出身低的，升一級1點能力，出身高的，升一級有10點，甚至20點。”
“所以，大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多提升自己的屬性，出身的重要性，就算不是玩家，應該也能感受到。”
“平窮人家的孩子、尋常人家的寶貝、精英人家的子弟、大富大貴之家的天之驕子，以后高出身與低出身之間差距，只會比這些更大。”
“當然，”黃大師話鋒一轉，“生命最重要，如果博出身沒了命，很不值得。”
“不瞞大家，在座的人里，很可能一大半會成為‘死胎’，所以一旦有機會，還是盡量突破，做個普通老百姓活著。”
“而且出身越好，將來的任務也越難。”
“時間有限，關于‘出身’和‘能力’我就講到這兒，大家如果感興趣，比如說想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可以購買這本書。”
黃大師拿起一本書，封面嶄新。
“這是我寫的，里面有我經歷的一些副本、見識過的玩家、如何搭配技能，以及突破后的一些事，講座結束后，歡迎大家購買。”
“多少錢？”這時下面有人高聲問。
“不貴，”黃大師笑道，“1點游戲幣，請大家多多支持，也希望這本書能幫到大家。”
角落里。
李長晝低聲對另外兩人說：“看到了嗎？這才是真正占據前期市場，再過一個月，鬼才買他的書。”
“聽鄭晴說，這位黃大師打算在全國各地開設講座，他要賺多少錢！”李淺夏羨慕道。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楊清嵐感嘆。
“哥，你也去講座吧？比如說那個牛角巴拉巴拉勁，肯定有人想學。”
“首先，我名聲小；其次，花錢學這個，不如花錢直接買一門技能；最后，是牛角螺旋勁。”
“嗯——，也是，其實我也不想學這個牛角巴拉巴拉勁，主要是為了哄你。”
不管角落里即將上演的兄妹大戰，黃大師宣傳了一會兒他自己的書，又繼續往下講。
“接下來我們聊聊突破后的副本。”
剛才因為‘出身’和‘能力’引起的騷動，瞬間平息了，每個人的眼睛都比頭頂的燈泡亮。
“聊到副本，首先要談價值游戲的主旨。”
“消滅現有的世界，創造新世界，但為了一定的公平，賦予了一部分人黑卡‘掙扎者’的身份。”
“突破之前，大家都在母胎里，相互廝殺，有點像菁子搶奪卵子。”
“搶到了卵子，基本就可以出生了，但這種胎兒是能力最低下的玩家，那些搶到了卵子，依然待在母胎里發育，提升各項屬性的胎兒，出身后的能力才會強大。”
“不過早出生也有好處，能占時間優勢，一個再怎么弱的新市民，也比絕大多數胎兒強。”
“岔題了，我們回到副本上來。”
“出生只是我們黑卡玩家活下去的第一步，接下來我們還要證明一件事——自然選擇是會出錯的，我們黑卡玩家是可以活下去的。”
“怎么證明？回到過去，改變過去自然做出的選擇。”
“具體來說，就是在白卡玩家們的手里，讓一些本該發生的事情不發生，或者發生另一件事。”
“打個比方，‘自然選擇’讓秦始皇修建長城，而我們黑卡玩家乘坐火車回到過去，要想完成任務，就必須阻止長城的修建！而白卡會盡全力修好長城！”
有人忍不住喊：“那我們不是壞人了嗎？”
黃大師看著那人，又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這要看你怎么看，”他說，“在自然眼里，我們就是壞人，因為自然要淘汰我們，而莪們不想被淘汰，抵抗祂的意志，但在我們自己看來，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就我本人而言，也不想破壞歷史，但所謂歷史，其實都是自然選擇，而自然選擇，要讓我們滅亡！”
“想活下去，我們就必須證明：自然選擇是錯的，歷史是可以改的！”
“我和隊友們乘坐火車，回到過去，每次都會互相說一句：人定勝天！”
黃大師很激動，一口氣說完這些，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明恩廳里有些沉默。
對很多人來說，知道自己是“壞人”，而那些大肆屠殺的白卡，原來才是歷史的維護者，是自然的選擇，心里無疑遭受了極大的沖擊。
黃大師笑了一下，緩解氣氛道：
“大家也不用擔心，我們改變的歷史只是副本，自然不會允許我們直接改變祂過去的選擇，你真阻止了秦始皇修長城，夏國的歷史也不會改變。”
“而且特戰局的高層認為，自然選擇終究還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不管是白卡，還是黑卡，本質沒有好壞之分，只是自然的兩種選擇，走哪條路都可以。”
“對了，這里插一句：出身高的玩家，改變的都是大事件，比如說修長城；而出身低的玩家，只需要做一些類似讓梵高發財、讓貝多芬不失聰的小事。”
說完這個，黃大師拿起水杯喝起水，給大家消化和思考的時間。
“哥，”李淺夏看過來，“你怎么辦？”
‘是啊，我怎么辦？’李長晝也在想著這個問題。
歷史改變了，白卡輸了，他輸了；
歷史沒改變，黑卡輸了，他輸了。
怎么都輸。
不過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他怎么都贏。
‘這么一想，我豈不是就是自然本身？管你白卡黑卡，都給我打工！’李長晝膨脹了，心態瞬間作壁上觀，悠然得超然物外。
“這種事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只有他自己嘗試。”楊清嵐沉吟道。
“那第一次做黑卡的任務吧。”李淺夏立馬說，“跟我們一起，給我們兩個打工。”
“......”李長晝。
他現在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和自然一樣的地位了，只希望不是‘怎么都是輸’，而是‘怎么都贏’。
要不然......
未來太黑暗了。
黃大師放下茶杯，擰好杯蓋，繼續說：“講完‘出身’、‘能力’、‘副本’，接下來我們聊‘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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