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樹停頓了片刻。
“阿姐說，救火危險，想在我身上留一道口子，讓我借傷回家休養。”
白柒柒微怔，她沒想到，當晚發生的事，會是這種解釋。
假若趙小樹沒撒謊，那阿芳的動機便是不讓他去起火地。
有古怪！
“我在阿姐動手的時候察覺到了，在我的再三保證，不會冒險進入險區后，她才收起了剪子。”趙小樹把后面的經過一口氣說完。
“那你有沒有發現，阿芳對你舉起剪子的時候，你們的身后還跟著小云？”白柒柒繼續尋問。
趙小樹認真的想了又想，“當時我們的身后，確實出現過晌動，但天色太黑了，我以為是受到山火影響，有獸類在四下逃竄，所以……”
“那天晚上，小云確實一直都在后面跟著阿芳，你知道小云為什么要跟著她么？”白柒柒并沒有在一開始就將小云的說詞擺出來，讓趙小樹圓，而是一點點拉扯，不給他編造故事的機會。
趙小樹搖搖頭，“阿姐一直都避讓著小云，因為小云不喜歡她，我實在是不知道，小云為何要跟蹤她。”
“據小云說，最近你與阿芳的關系并不好，她見著了好幾次，你推搡于她，她還躲起來偷偷抹過淚。”
“是……”趙小樹沒有否認，“因為小云。”
說到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泛紅的眼睛忽然瞪大，“原來，阿姐如此算計小云，是因為我……”
白柒柒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而是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趙小樹彎腰抱頭，將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雙膝間，聲音里充滿自責與內疚。
“我與阿姐一直很好，只是最近，小云處處看阿姐不順眼，總覺得因為阿姐的存在，讓她臉上無關，好幾次生出了想要毀婚的心思，我便受了她的影響，每次見阿姐時，都會因為各種小事找她的問題，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我不想讓小云受委屈，就只能委屈了阿姐。”
話音一落，趙小樹猛地抬頭，瞪著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柒柒問道。
“就因為這樣，她便要小云死么？就因為這樣？”
白柒柒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從心理上來說，阿芳心理并不健全，而是病態的扭曲。
或許是因為小月曾經帶給過她溫暖。
為了小月，她可以殺害那么多一起生活的村民。
那為了留住趙小樹帶給她的親情，她也可以將小云推向絕路。
這種毀滅般的擁有，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原來——竟是我害了小云。”趙小樹嗚咽了起來，像個弄丟了全世界的孩子，蜷縮在位置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是我害了她。”
白柒柒剛想安慰他幾句。
卻見他猛然起身，抓起桌面上的茶壺，作勢就要往外走。
“她殺了小云，我要去替小云報仇！然后我再下去陪小云，她怕黑，有我在，她會安心一些。”
白柒柒趕忙拽住他，“你難道想成為跟你阿姐一樣的人么？”
趙小樹站在原地，不解的迎上她的視線，“我只是想替小云報仇！”
“她也是——只是想替小月報仇，才會殺了那么多無辜的村民。”白柒柒抿了抿發澀的唇，“別忘了這世上還有律例，還有用生命去擁護律例的人，律例會保護每一個不踐踏律例之人，自然也會懲處每一個視律例為無物的人，若人人都想著用自己的拳頭去報仇，那殺戮只會無休無止的繼續下去，唯有律例，它站在好與壞的中間，不會傾斜于哪一邊，始終維持著安定。”
趙小樹仍舊攥著茶壺，沒有松手。
白柒柒卻慢慢的放開了他，“相信我，相信律例。”
趙小樹這才顫抖著手放下茶壺，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捂面痛哭了起來。
白柒柒默默的等著，直到他哭得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她才替他倒了杯茶水，“喝吧，潤潤喉，然后將你所知道的小月與阿芳的關系告訴我。”
趙小樹沒有喝水潤喉，用干啞的嗓音說道，“除了我，阿姐在村子里并不招人待見，有一次她被阿良他們戲弄時，小月站出去替她解了圍，還笑著幫她將掩蓋住胎記的頭發別至耳后，告訴她心善則美，那件事對阿姐的觸動很大，她不再低頭走路，而是抬頭挺胸，有好幾次我都瞧著，她遠遠的看著小月，嘴角掛著不常見的笑。”
白柒柒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什么在墳地里，她告訴阿芳不用遮住胎記時，阿芳會表現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所有事情，基本都弄清楚了。
白柒柒的神色凝重了幾分，“事實上，我并沒有在阿郎家的墳地里，找到小月的尸骸，不管小月當初有沒有死，阿芳都將她帶走了，你好好想想，阿芳若想藏一個人或者一具尸骸，她會選擇什么地方？”
“后山！”趙小樹連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阿姐在后山有一處秘密基地，她與我說過，那是一個沒人知道的洞穴，每到春天，洞穴里都會長出一種長條形的菌菇，采回家不管是曬干還是鮮燉，都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美味，村子里的人每年都會向阿姐買許多，她的銀錢也是這樣攢下來的。”
“她告訴過你洞穴的位置么？”白柒柒的眼睛頓時一亮。
趙小樹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在起山火的地方，具體在哪，阿姐從未與我提及。”
“難怪。”白柒柒瞇起了好看的眼眸，“如果沒有那場山火，我已經根據線索上山查尋，那把火，是她有意要毀掉一切痕跡而放。”
她的腦海里劃過一幀幀與案件相關的畫面。
突然，她重新提起那個險些被她遺忘的線索。
“去救火的那個晚上，你阿姐想將你扎傷，以此來換你不用進山救火，她肯定是在害怕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她為什么不想讓你進山救火……”
聽了白柒柒的話，趙小樹絞盡腦汁的想了起來。
一時間。
屋子里誰都沒有說話，就連呼吸聲都有意放緩。
不知道過了多久。
趙小樹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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