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阿香吧。”小三子自己把話頭扯了回來，“村子里的人心疼阿香的遭遇，便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將阿香藏好，不讓村子以外的人知道，阿香就在我們的村子里，只是，人心又哪能個個都是好的？”
他說到這里，猛然抬手，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也不知道是誰，將阿香藏在村子里的事捅了出去，那些個官差又來了。”
“打斷一下。”白柒柒生怕自己聽完整個故事后，會遺忘一些細節，所以適時插話道，“你知道那些官差是地方官差？還是來自哪里？”
“地方上的官爺，哪有那么狠的？”小三子恨得咬牙切齒，“他們拿著皇令，說是……說是當今皇帝的意思。”
白柒柒抿抿唇，打定主意，等穆景寒回來以后，一定要問清楚這件事的緣由。
“那一日，來了十多名官差，他們將阿香關在一間屋子里，輪流……侵犯了她。”小三子的聲音啞了，帶了絲顫音，夾雜著無盡的憤怒與怨恨，如潮水般在四周肆虐，“這樣還不算，他們還讓村子里的男人，無輪老幼，全都排成了長隊，一個個的入內……”
白柒柒張了張嘴，眼里幾乎也噴出了火光，“這些畜生！”
“何止是畜生？”小三子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先進去的幾人不愿意傷害阿香，他們便將那幾人當眾殺了，后面的人被嚇得不輕，為了活下去，只能按照那些人的意思做，待輪到我的時候……”
小三子的眼睛在剎那間瞪圓，鮮紅的血絲盤繞成一張網，覆蓋在他的眼球上，看起來猙獰而又可怖。
可這樣的小三子，卻讓白柒柒感覺到了一絲人味。
小三子縱使可恨，但這一刻還是讓人對他生出了幾分憐憫。
若非被逼上絕路，誰天生就愿意去走絕路？
她倒了一杯溫茶，將茶杯推到小三子的面前。
小三子沒有客氣，他用力的捏著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
“阿香奄奄一息的被綁在床上，嘴里塞著布團，她沒有閉眼，而是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想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似乎還想看看，那些欺負羞辱過她的人，會有什么樣的下慘。”
許是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場面。
小三子眼里的淚水終于沒能忍住，一滴滴滑過他樸實無華的臉。
但他由始至終都睜大著眼睛，不愿閉上，甚至連眨都沒有眨一下，就如同他的講述里的阿香一樣。
似乎他也想看到些什么。
“守在屋子里的官差強行將我按到了床上，就在那時，她忽然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來，嘴角不停的有白沫子溢出，那官差看了一眼，將她嘴里的布團取了出來，罵了一聲晦氣便走了出去，我知道，她快要不行了。”
白柒柒的心，跟著揪了一下。
小三子沉默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鼓足了勇氣繼續道，“她停止抽搐，先對我笑了笑，然后喊了我一聲’小三子‘，我脫下外裳蓋在了她身上，她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憋著一口氣，不停的與我說‘別哭’，我想看你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白柒柒的眼前，仿佛出現了當年的畫面。
她無法想象，一個女人要強大到什么地步，才會在遭遇那種事時，連眼睛都不肯閉一閉。
不管是幸福快樂的，還是痛苦絕望的，她都想裝進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她能夠看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她才會爭風奪秒的看著？
小三子看到白柒柒的反應，由衷的道了一聲，“謝謝。”
她的眼里有對阿香的憐惜，也有對那些官差的憤怒。
不像那人……
想到這里，他收起了心思，阿香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他，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有，她開心得跟個孩子一般，只是笑得實在吃力，因為痛苦，整張臉扭曲得幾乎變形。
她還說，從進入村子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她便想停下來，不逃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能夠守在一個自己愿意駐足的男人身邊，她是愿意的，這么多年以來，她也逃累了，繼續逃下去，她仍舊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里。”
“因為阿香的死，你才與滅世走到一起的？”白柒柒將小三子從記憶里拉了出來，那段記憶實在是太痛苦了，她不愿意看他再經歷第二次。
小三子點點頭，“那件事后，我替阿香守了七日靈，隨后便聲不響了離開了村子，找到那些官差，想與他們搏命，是滅世出現救了我，還幫我將那些官差一一斬殺，他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幫他做事，那時的我萬念俱灰，只想跟阿香一起走，她一個人在下面，肯定會孤單害怕的，可是……”
.他頓了頓，“滅世與我說，他可以幫我報仇，將高高在上的皇帝拉下來，他還說，除了他之外，再沒有第二人能做到這件事。”
白柒柒明白了，滅世是以報仇為由，將小三子拉進了自己的陣營。
小三子凄涼的笑了笑，“雖然阿香臨死前說過，這是她的命，不用報仇，不用怪任何人，不用怨恨，但我忘不掉那些官差宣稱自己是聽了皇帝的旨意做事時的得意，我忘不掉她死時的痛苦，我忘不掉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
白柒柒張了張嘴。
還沒等她說點什么，小三子便盯著她的眼睛率先開口。
“滅世開出了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條件，你呢？你能給出一個什么樣的條件？”
白柒柒被這個問題噎住了。
滅世正在做的事，的確是拉老皇帝下馬。
而她正在做的事，卻是找出被滅世替換掉的真皇帝。
兩相一對比，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邊沒有絲毫的贏面。
“我……”
后面的話，她怎么都說不出口。
小三子譏諷的笑了一聲，“看吧，這就是我寧可相信滅世，與他站在一邊，也不愿意求助其它人的原因，這個世間，除了滅世之外，再沒有第二人可以替阿香報仇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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