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么來了？”
韓庭川十分不悅，嫌棄地看著眼前的兄弟二人。
顧鈺簡單的行禮過后，眼睛看著房門的方向。
韓庭川身形一擋，回頭示意秦嬤嬤進去，忙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顧椋則不在意他的態度，又問了一遍：“到底生沒生呢？是不是個臭小子？”
“叮！”
一聲脆響，顧椋只覺自己頭上的發冠一震，一道冷颼颼的聲音傳來：“你再大呼小叫，下一次，就是你的腦袋！”
顧椋訕訕地摸摸鼻尖，彎腰撿起地上的一顆珠子，低聲道：“我這不是擔心嘛！”
韓庭川涼涼地看他一眼，余光瞥見另一道灼熱的視線，道：“你怎么回來了，那邊的事完成了？”
顧鈺見他跟自己說話，忙收回視線，認真道：“韓大哥放心，事情都已經辦妥了。我按照瑤兒妹妹的指示，”
“行，我知道了，這些事你做主便好！”
韓庭川有些不耐煩。
顧鈺忍不住笑，也就自己這個傻弟弟，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那些。
他上前拍拍韓庭川的肩膀，笑著道：“行了，別緊張，女人生孩子嘛，就好像出恭，一使勁就出來了。”
韓庭川冷眼看了一下那只爪子，冷笑：“你這話，世子夫人知道么？”
顧椋笑容僵住，打著哈哈道：“你看你這人，我這不是幫你緩解緊張么，你怎么還當真了呢？”
韓庭川鳳眸微瞇：“最好拿開你的爪子，否則……”
話沒說完，顧椋一把拿開自己的手，站到幾步開外，晃著腦袋嘖嘖出聲：“行了，爺我已經看過了，也能回去復命了！告辭！”
說完，便轉身離開。
顧鈺有些急，既擔心蘇瑤，自己又沒有什么理由留下來，只好在韓庭川眼神的逼迫下，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只聽遠遠傳來顧椋的聲音：“你個臭小子，還不趕緊走，沒看見有人的眼睛已經能殺人了么……”
院子里又恢復安靜。
韓庭川讓初一拿來一把椅子，他就坐在廊下的窗邊，連喘氣聲都特意放輕，卻讓人對蘇瑤謊稱自己已去休息了。
望著滿天繁星，二十四年來，他似乎第一次這么安靜地賞月。
明日便是元宵節了，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天空，恍如白日。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三四歲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父親將他抱起抗在肩頭，給他講著吳剛伐桂的故事。
那時候他還年紀小，比起父親講兵書一樣的語氣，他更喜歡母親溫聲細語說嫦娥奔月。
后來，父王死了，母妃也死了，只剩他一人，他再也沒賞過月，在他的日子里，也沒有年節之分，只有戰爭、刺殺、暗害……
突然有一天，有一個小兔子一樣的小女人闖進自己的生活里，讓原本黯淡無光的日子忽然有了盼頭。
記得剛剛聽說小女人懷孕的消息時，他還在軍營里排兵布陣，臉上敵人的鮮血還沒有洗干凈。
乍一聽說，他整整用了三天時間，才慢慢接受自己竟然也有了孩子的事實，那一刻，他的心脹脹的，在角武場上發泄了一天一夜，仍是興奮得睡不著覺。
再后來，小女人來到了自己身邊，讓他知道，日子原來還可以這樣過，甜蜜，有盼頭，那是他第一次想活得長命百歲，永遠陪在他們母子身邊。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屋子里終于傳來動靜。
一開始只是低低的呻吟，接著聲音越來越大，一聲壓過一聲。
韓庭川緊緊握著拳頭，渾身繃緊他看著天邊僅剩的一顆明星，靜坐了一夜的嗓音如生了銹的車輪，低沉沙啞：“北辰，皎皎。瑤兒，我們的孩兒，如果是男孩，就叫北辰，如果是女孩，就叫皎皎，好不好？”
清晨，秦嬤嬤為了讓屋子里更亮堂一些，命人將窗欞上擋風的簾子去掉，露出薄如蟬翼的窗紗。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紗上，聲音傳進室內。
蘇瑤嘴里死死咬著錦帕，轉過頭看向那抹身影，忽地露出一抹笑容，低低地回道：“好。”
……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韓庭川看著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整個人差點暈過去，恰巧趕來的郭康安上前一把扶住，皺著眉道：“王爺！您臉色有些不好，要不要坐下歇一會兒？”
韓庭川伸出手指，示意他小點聲，眼睛卻死死盯著室內。
小曹氏也有些緊張，她自己也生過孩子，自然知道要經歷什么樣的痛苦。
更何況，蘇瑤懷的還是雙胎。
她顧不得規矩，問：“里面的人都可靠嗎？”
生孩子，無異于闖一次鬼門關，現在是什么形勢，大家心知肚明。
韓庭川朝她感激地點點頭：“嗯。”
小曹氏這才稍微放下心。
今日一早，她就聽人來報說靖王妃發動了，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拉著郭康安過來了。
路上郭康安還打趣她：“又不是你生孩子，至于這么緊張嗎？”
小曹氏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別人我不敢說，如果靖王妃這一胎不順利，你信不信，誰也不會有好下場！”
郭康安開始還覺得她危言聳聽了，如今見到靖王，徹底信了。
這位十幾歲就馳騁戰場，所向披靡的少年將軍，在他眼里何曾看到過恐懼？
可現在再看他，脆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終于，太陽都升起了一人多高，里面終于傳來“哇”的一聲，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小曹氏雙手合十，念了好幾句“阿彌陀佛”，這才笑著道：“王爺這回可以放心了，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定是個健康可愛的孩子！”
韓庭川嘴角剛要上揚，忽然意識到不對，不顧眾人阻攔，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王爺！”
“王爺？不可！”
郭康安想攔已經晚了，里面傳來嬤嬤們的驚呼。
“王爺！您怎么進來了？快出去！！！”
珍娘顧不上尊卑，大聲呵斥。
韓庭川硬是沒敢往前走一步，只隔著薄薄的一架屏風，看著床上那個模糊的身影，緊張的聲音都有些發抖：“瑤兒？瑤兒！你說句話！”
屋子里嘈雜無比，有剛剛出生嬰兒的啼哭聲，有產婆的喊聲，還有丫鬟們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唯獨聽不到他期盼中的那個聲音。
“瑤兒，你別嚇唬為夫，說句話，好不好？”
韓庭川祈求道，這是他自打出生，第一次用如此卑微的語氣求一個人。
“瑤兒，你不是說不能讓咱們的孩子沒有娘親嗎？”
“瑤兒……我求你……求你……”
高大的身軀蹲在地上，雙手痛苦地捂著臉，肩膀劇烈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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