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
只是一個陣法的消散，讓原本還癲狂恐怖的女鬼完全變了樣。
竟然蜷縮在導致她變成這般鬼樣的房間角落，抱頭啼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凄厲的啼哭聲回蕩在掛滿鐵鏈的房間內。
若兮離開，連帶著設在夢樓內的所有幻陣一同消失。
原本在梁超和涯的幻陣中，被女鬼一根根撕扯下來的鐵環已然回歸原位。
房間內唯一一扇窗，半扇窗消失，剩下一半的窗扇半掛，在湖風吹拂下，一搖，又一搖，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而吹入房內的湖風，拉著房內的鐵環跳舞。
……叮鈴哐啷，叮鈴哐啷。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女鬼的啼哭聲不斷，像是在給鐵鏈伴樂，為這個綿長的夜晚，奏響一曲哀樂。
……
齊衍站在門口，只是靜靜地看了半晌。
最后，還是收起手中的命劍，緩步走到女鬼面前，蹲下，笑著輕聲詢問：“跟我走嗎？我能帶你去輪回，想去嗎？”
女鬼的哭聲頓住，抬起頭，一雙沒有眼珠的瞳孔直視齊衍。
隨即，兩行血淚留下。
垂淚泣血。
“騙我，騙我……你們都是這般騙人的……嗚嗚嗚……”
女鬼，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齊衍陷入短暫的沉默，片刻后，才又重新開口，問道：“那要如何？你才能相信我。”
女鬼哭泣聲一頓，猙獰的面容露出半刻迷茫。
如何……才能相信他？
“那你去死好了！你去死，我就相信你！”
茫然的神色轉為癲狂，明明都失去了眼珠子，可空蕩蕩的眼眶對著齊衍，卻依舊能感受到女鬼的殺意。
……眼見著女鬼的利爪，朝齊衍脖頸襲來。
可齊衍卻依舊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甚至，還笑著回道：“好呀，那你殺了我吧……”
“……”
女鬼的動作一頓，尖銳的指尖抵在齊衍的脖頸大動脈上，終究沒再進去分毫。
“你……沒騙我？”
“沒騙你。”
“你沒騙我？”
“沒騙你。”
“……”
一問一答，一問一答，一問一答……
齊衍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回答女鬼的問題。
女鬼原本無限靠近齊衍脖頸的利爪，也在齊衍一次次的回答中，逐漸放下。
這一次，她終于問出了不一樣的問題。
“我……還能輪回嗎？”
聲音凄楚，帶著對未來的迷茫，以及對輪回的懇切。
齊衍的話是給她了希望，可女鬼被魔族控制時，的的確確奪去很多人命，一開始的那些人，或許還是罪該萬死，女鬼殺了他們，不但沒事，還能積累功德。
可后來，隨著她的意識逐漸失控，死的人越來越多，牽扯的無辜人也越來越多。
……她還能入輪回嗎？
“可以入輪回，我可以幫你。”
齊衍聲音柔和，帶著一種特有的信服力，讓女鬼心中的希望，逐漸生根發芽。
似乎，她真的還有希望……
“跟我走嗎？我能帶你去輪回？想去嗎？”
齊衍又一次問出了這些問題。
“嗯，跟你走，我想要轉世投胎，只要你能幫我，我跟你走。”
女鬼身上的煞氣又散去大半。
齊衍順勢抬手，一道印記打入女鬼眉間，印記中帶著平合宗特有的靜心訣，不過瞬息間，并協助女鬼，去除了體內的所有煞氣。
徹底恢復神智的女鬼，雖然外表依舊看著恐怖，但周身環繞功德靈力，乍眼看，竟徒然多了幾分親近感。
“多謝公子相救。”
女鬼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給齊衍磕了三個響頭。
齊衍也不阻止，等女鬼磕完頭，才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笑著道：“你應該謝那些與你同病相憐之人，他們自愿背負你的罪孽，消散于天地，為你向天道換來一次轉世的機會，我不過是為你添了一筆功德罷了。”
“她們……為何…”
女鬼臉上再次露出茫然之色，似乎想不明白，那些加在她身上的魂體或是有過一面之緣，或是生前根本沒有見過。
她們為何……要幫自己？
“將生的希望，留給唯一能有機會活下去的人，這便是她們的選擇。”
齊衍唇角帶著溫和的笑容，縱然說的通透，可到底，自己的眼中同樣閃過一抹茫然。
……
茫然的一人，帶著同樣茫然的一鬼離開夢樓。
伴隨著兩人離開，主樓隨之坍塌，而蕩起的那片塵埃廢墟下，埋藏著皚皚白骨。
在齊衍進入夢樓的主樓時就發現，此時，夢樓的模樣，和齊衍第一次陷入幻陣，被若兮帶進鐵籠前，看到了夢樓景象一模一樣。
假亦真時，真亦假。
當時看到的夢樓，只不過幻術下，未來的夢樓會成為的樣子罷了。
竟然被齊衍誤打誤撞遇上，還真是有意思……
……
天邊，初陽露出一角。
齊衍將女鬼，收入專門收納魂魄的儲蓄袋中。
夢樓周圍原本圍觀的群眾，在齊衍出來前，已經被皇家派出的士兵遣散。
如今一出來，迎面便看到皇帝。
……以及皇帝身邊，那位膽大包天的太子。
太子垂著腦袋，看上去心神不寧。
不用想也知道，太傅消失了，盟友不見，原本用來賺錢的夢樓也坍塌消失了。
想要造反，才剛開始，就以失敗告終。
不難過，是假的。
但更多的，還是焦躁和不安。
他自己做的那些事，被皇帝知道，怕自己這個太子之位，馬上就要易主了。
“齊衍兄……和你進去的那兩個仙人……”
皇帝先一步迎了上去，眼中透露著些許擔憂，雖然看著齊衍笑盈盈的臉，但總覺得他笑臉的背后，隱藏的情緒，不太對勁。
……再看他空蕩蕩的背后，心中已然猜出了些什么。
齊衍沉默，朝皇帝擺了擺手，并不想說有關涯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是嘴巴說說，就能說清楚。
于是。
齊衍依舊只是笑著，塞給皇帝一封信。
道：“這是夢樓之行了解到的一些趣事兒，都寫在信中了。
有些事情，就要你們皇家自己解決了，我便不在多留，要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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