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跟你一樣，在這沙海中掙扎著來到這里，他們都決定永遠居留于此，你看，他們不是也挺開心么？”
“開心？”蕭浪冷笑一聲：“就在這被豢養著，任人擺布，會開心？”
“豢養？擺布？”大胡子一愣，旋即明白了蕭浪的意思，他笑著擺擺手，解釋道：“小兄弟，你多慮了，讓你留在這里并不是要囚禁你們，更不是別有所圖，只有這一個條件，你答應了之后，在這綠洲范圍內，你是絕對自由的，只要你循規蹈矩，我可以保證你會過上十分舒適優渥的生活。”
“既然如此，為啥不讓離開？做慈善還圖個名兒呢，你啥也不圖？”
見蕭浪疑問連連，大胡子也不著惱，耐心地道：“目的嘛……自然是有的，不過于現在的你來說，卻不會有絲毫損害，答應到這里來，對你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見蕭浪仍皺眉不解，大胡子干脆換了一套說辭：“這么說吧，中國不是有句老話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你現在的狀況，你認為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明說了吧，這沙漠無邊無際，綠洲只此一處，不來這里，魂飛魄散都是幸運的，不過最有可能受到無窮無盡的煎熬，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大胡子喋喋不休，苦心相勸，蕭浪卻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緩緩地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見蕭浪再次沉默，大胡子篤定他這次一定是意動了，忙趁熱打鐵，繼續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那物欲橫流，利益至上的俗世有什么可留戀的？你以為這不歸綠洲是用強留人之處？不是的，所謂‘不歸’，是那些進入綠洲的人自己選擇的！這里衣食無憂，人人平等，正是一方世人向往的樂土，常人欲求之而不得，你現在有此機緣，還不知把握？”
“你剛才說……最有可能受到無窮無盡的煎熬？”蕭浪忽然抬頭，沒頭沒腦地問。
“啊？”大胡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是啊！”
蕭浪輕輕地點點頭，又問：“你說這沙漠無邊無際，綠洲只此一處？”
“嗯……對！”
“這里，”蕭浪伸手指了指面前那堵看不見的“空氣墻”：“硬闖根本進不去？”
“正是！”
蕭浪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嘴角則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譏誚的笑意，他猛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見他有所行動，大胡子面露喜色，忙道：“小兄弟，你……同意了？”
“嗯，同意……”蕭浪微笑著點了點頭。
“呵呵，那就好，那就……哎？”大胡子剛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神色，忽然見一只皺皺巴巴，表皮皴裂的拳頭迅速來到了眼前。
預想中的眉折骨裂、鼻血長流的場面并沒有發生，蕭浪的拳頭竟然從大胡子身體中徑直穿了過去，如同穿過了一團空氣。
大胡子滿臉驚愕，蕭浪卻徹底地確定了心中所想，冷笑連連。
“你……”
“很納悶兒是吧？”蕭浪打斷了大胡子的話，他伸出幾乎連唾沫都沒有的舌頭，象征性地舔了舔同樣毫無水分的嘴唇，沙啞著嗓子說：“我為什么會對你的真實性產生懷疑？哼，你以為所有人在這種狀態下都會喪失正常思考的能力？你，這里，這里……”蕭浪伸手指指大胡子，指指綠洲，又指指整個沙漠。
“這里的一切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你們，都是幻象！”
“幻象？”大胡子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氣：“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漏洞太多了，雖然我不知道我為啥會落入幻境，但這里絕對不是現實世界。”蕭浪豎起幾根手指：“隨便說幾點，第一，什么叫無邊無際？這世界上哪有無邊無際的沙漠？既然你說無邊無際，就說明你也沒踏遍這個沙漠，這么大的沙漠里你咋就那么肯定只有這一個綠洲？這說明不是你在吹牛B就是這里根本就不是現實世界！第二，你說了半天不進這綠洲就會怎么樣怎么樣，連魂飛魄散都說了，咋就沒說我會死呢？就我這模樣，還能撐幾天？怎么去承受無窮無盡的煎熬？”
面對蕭浪招牌性的連珠炮似的一串詰問，大胡子反倒淡定了下來，欲解釋道：“我并非……”
“嗯，當然，你說這是一些夸張的修辭手法也可以，不過，”蕭浪板著手指頭接著說：“下面這幾點，你就沒法解釋了，空氣墻？你逗我玩呢？這是哪個國家哪個年代的科技？你當我是玄幻奇幻腦殘粉呢？你還不如直接整個天空之城得了！”
大胡子看上去終于有些著急了，他剛要說話，蕭浪這次直接連聲都沒讓他出，接著說：“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以我這么多年的經驗，這一點你根本無從辯駁，那就是，為什么我憋成這樣卻尿不出來？”
這下大胡子可真被問住了，他定定地看著氣勢洶洶的蕭浪。
“為啥？那是因為哥哥打小時候起就沒有尿床的習慣！只要是睡覺的時候，哪怕憋得再狠，也不會尿出來！所以，”蕭浪挺胸凸肚，言之鑿鑿地說：“這里，根本就是個幻境，甚至可能根本就是我自己的一個夢魘！”
大胡子瞅瞅漫天黃沙，又瞅瞅水汽蒸騰的綠洲，有些欲哭無淚：“這么真實還原度這么高的世界，眼瞅著就要做成的一筆生意，就這樣被一泡尿給憋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