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片刻之后,祝枝山就已經緩緩放下了手中茶碗,雙目望著朱厚照,嘴唇更是微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雙手仍端著茶碗的朱厚照,目光本來就時不時瞥著祝枝山。
此刻自然察覺到他的動靜,朱厚照頓時輕笑了聲:“祝老哥,你可是心中有話?”
“小哥,請恕老夫唐突,有一言不知應當問否?”祝枝山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出言問道。
“祝老哥,但說無妨。”朱厚照臉上的笑意不減。
祝枝山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小哥,你與老夫也算相識一場,但至今仍不知小哥尊姓大名,老夫實在是失禮之至。”
朱厚照聽得微微一笑,祝枝山終于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何許人。
“祝老哥,請恕小生無禮。你我只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小生之名實不足道哉。”朱厚照搖了搖頭。
聽到朱厚照并沒打算告知的意思,祝枝山卻不敢表露絲毫的不滿,只得無奈地笑了笑,嘴唇微動了片刻,但沒發出聲音來。
對祝枝山的反應,朱厚照卻似視若不見,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輕聲道:“祝老哥,你我若有緣再見,便不再是萍水相逢,到時小生定會告知。而且小生還將作東,宴請祝老哥。”
朱厚照不愿意道出,祝枝山自然毫無法子。
聽著朱厚照這番作東之言,祝枝山倒沒怎么當真,兩人既然萍水相逢,再見自然甚難,又何來誰再作東之說?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祝枝山輕吁了一口氣,再問道:“小哥,你此番亦為上京赴考?”
“祝老哥,你可就猜錯了。”朱厚照一邊放下手中的茶碗,一邊說道。
祝枝山“哦”了聲。
“小生,此生亦不會赴考。”朱厚照輕笑了聲。
祝枝山聽得滿臉驚訝:“小哥,你年紀輕輕,為何不求功名呢?”
“祝老哥,功名如浮云,于我亦何有?”朱厚照又搖了搖頭,口中更“嘿”了聲。
坐于另一桌子的何文鼎、劉瑾、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聽得均暗笑不已,你是大明東宮太子,自然是視功名如浮云。
祝枝山聽得更為吃驚,臉上已是一副無法置信的模樣,過了好一會,他才問道:“小哥,你這般年輕,就如此淡泊名利?難道打算就此碌碌一生?”
朱厚照笑了笑:“祝老哥,難道讀書,便一定求得功名不可?取得功名在身,方不算碌碌一生?”
祝枝山瞬間思索起來。
“男兒若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就讀書而言,小生可從沒松懈過。”朱厚照一臉淡然。
須臾,他又道:“雖然小生不追求功名,但自有風云志。”
在祝枝山滿是疑惑的目光之中,朱厚照已經再道:“正所謂,男兒不展風云志,空負天生八尺軀。”
祝枝山聽得眼前一亮,不由得贊嘆起來:“小哥,好一句‘男兒不展風云志,空負天生八尺軀’。”
朱厚照輕笑了聲,不經意間竟又挪用。不過祝枝山似乎并沒有追問之意。
稍頃,祝枝山又道:“雖不知小哥何方人士,但老夫與小哥一見如故。不如讓老夫再作東,你我前往茶坊對面那太白樓暢飲一番,如何?”
祝枝山說的這太白樓,原名“太白酒樓”,本為唐代賀蘭氏所經營的一間普通酒樓。
當年,李太白攜家眷曾居于時年仍稱作任城的濟寧州城內,他就常與好友于賀蘭氏經營的酒樓肆飲。
一百多年后的吳興人沈光,留宿此城時作了篇《李太白酒樓記》,賀蘭氏此酒樓換上“太白酒樓”之牌匾,自此“太白酒樓”成名,更傳頌于后世。
而在明初時,因濟寧州城重建,這“太白酒樓”已不存。
直至洪武二十四年,濟寧左衛指揮使狄崇以“謫仙”寓意,按原樓的樣式,遷建于南門城樓之東側城墻上,并更名為“太白樓”。
“謝過祝老哥好意,請恕小生失禮。家尊常言,尚未婚娶,切莫沾酒。”朱厚照聽得隨即擺了擺手,“雖然如今出門在外,但小生謹遵家尊教誨,萬萬不敢違。”
祝枝山聽得一陣愕然,眼前這年輕人竟然還沒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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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早已降臨。
雖然天空沒有雪花飄然而下,但在甚為凜冽的寒風吹拂之中,京城大部分的地方已是漆黑一片。
那些縱橫交錯的街道,在暖陽高照之時自然頗多的車馬及行人走動,但此刻就已人跡罕至。
禁宮之內亦幾乎如此,大多均已經烏燈黑火,而殿外的那些通道亦難覓人之影蹤。
但在禁宮的某一間耳房,里面仍亮著微弱的燭光。
此刻,有兩名宦官便置身于這耳房之內,其中一人是劉彬,另一人卻是吳風。
只見劉彬和吳風這二人正對坐于一張小桌兩側,那桌子旁邊放著一只已燃燒起炭火的炭盤。
在那只炭盤上方不足一尺之處,竟然架起了一個類似托盤的物什,上面擺了數碟菜肴,還隱約冒著絲絲的熱氣。
而緊鄰那些菜肴的旁邊,卻放著一只約半尺高的酒壺。
劉彬和吳風二人圍坐的那張小桌不過一尺見方,高約莫也尺許左右。
擺于小桌上面的,除了兩雙筷子之外,還各有一只牛眼般大小、似冒著熱氣的酒杯,杯中裝盛的應是溫酒。
只聽得那吳風輕笑了聲:“彬爺,那鄭旺還真有心,送來的食盒除了好幾碟菜肴,居然還有酒,夠豐盛的。”
那劉彬聽得笑了笑:“風哥,快吃快喝吧,再過一會,這菜冷,酒也冷。”
“冷啥?有炭火烘著呢。”那吳風嘿嘿一聲,不以為然地回應。
話音剛落,他卻伸手取起桌面的小酒杯,舉到劉彬面前:“彬爺,來,咱倆干一杯。”
劉彬笑著拿起酒杯,與他的酒杯輕碰了下,隨即兩人均微仰頭,將杯中酒倒入口中。
二人一放杯,隨即各拿起筷子,均往托盤的那些菜肴伸去。
過了一小會,吳風已伸出手來,一把拿起托盤之中的那只酒壺,先將劉彬面前的酒杯滿上,才為自己倒上一杯。
稍頃,他一邊放下酒壺,一邊笑道:“彬爺,在冷嗖嗖的夜里,喝點小酒也真夠暖和。”
“風哥,這食盒原本是鄭旺為他女兒準備的。”劉彬聽得“嘿”了聲。
“沒錯,是他女兒生辰,但他女兒又收不到,你我二人只好勉強享用。”吳風笑道。
劉彬亦笑:“既然收不到,自然只得你我二人享用,難道還要送給那黃女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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