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聽得眼前一亮。
雖然她不明白朱厚照為什么會這樣說,但朱厚照所言明顯是在替張鶴齡和張延齡辯解,她自然能聽得出來。
“照兒,既然兩淮沒有殘鹽,又何來殘鹽鹽引一說?”弘治皇帝“哦”地應了聲,一時之間也猜不透朱厚照所言究竟是何用意。
朱厚照頓時笑了起來:“爹爹,雖然兩淮沒有殘鹽,但正鹽多得是,兩位舅舅亦可納銀開中……”
他一語未了,張皇后已經是滿臉喜色,隨即望向弘治皇帝:“皇上,照兒說得在理。沒有殘鹽,有正鹽也可以開中。”
聽到張皇后口中突然將自己喚作“照兒”,朱厚照反倒有些不習慣,不過他臉上依然是恭敬之極,沒有顯露半點的異樣。
弘治皇帝迎著張皇后的目光,僅嘴角動了動,沒有出言回應,須臾已經扭頭望向朱厚照,問道:“照兒,你是何意?”
“爹爹,孩兒以為,既然兩位舅舅主動提出要替君分憂,那自然不能寒了他們之心,理應允準他們納銀開中。”朱厚照笑了笑。
張皇后臉上的喜色又多了幾分:“皇上,照兒所言不差。鶴齡和延齡正是見到皇上為邊事憂心,才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聽著張皇后“照兒”前、“照兒”后地喚叫,仿似瞬間回到數年之前一般,朱厚照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道弧線。
“梓童,殘鹽是殘鹽,正鹽是正鹽,兩者豈能混為一談?”弘治皇帝搖著頭道。
張皇后聽得卻一愣,弘治皇帝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應允?
朱厚照暗暗吁了一口氣,雖然張皇后多番出言,但弘治皇帝似乎甚為清醒,不再像以往那般隨口就應諾其所求。
過了片刻,弘治皇帝一邊緩緩放下手中盤螭杯,一邊對朱厚照說道:“照兒,你費了頗大力氣去整飭兩淮鹽政,若再這般混淆,又成何體統?本已梳理好的鹽政豈不是前功盡棄?”
朱厚照聽得輕聲笑了起來。
“照兒,你還笑得出來?”弘治皇帝見得頓時輕“嘖”一聲,“就為了你那兩舅舅,讓兩淮鹽政重回此前的混亂不堪?那于我何益?于大明又何益?”
朱厚照是真的笑了,發自內心的笑。
經過數月的不斷“熏陶”,弘治皇帝已慢慢在變,無論是對文武百官所奏,還是對張皇后所求,他不再像以往那般諾諾應之。
尤其是在得知朱厚照整飭兩淮鹽政頗見成效后,弘治皇帝的態度轉變得更為明顯。
張皇后聽見弘治皇帝突然出言輕斥起朱厚照來,心中竟不由得生起一陣惶恐之意。
“爹爹,兩淮鹽政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成效,那可干系著我大明支邊,豈能棄之不顧?”朱厚照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
弘治皇帝“嘿”了聲:“那你為何將正鹽、殘鹽混為一談,又是何意?”
“爹爹,殘鹽是殘鹽,正鹽自然還是正鹽,怎能混為一談?”朱厚照仍笑著,“兩者不僅要分開,還要分得清清楚楚。”
弘治皇帝凝視著他,張皇后更是心神不寧地打量著。
“不過話雖如此,但兩位舅舅的忠君之舉,亦應要支持。”朱厚照又道。
聽得朱厚照一直為張鶴齡和張延齡說話,張皇后心中愈加欣喜,頓時出言附和起來。
弘治皇帝仍不置可否,不過他似明白朱厚照話中有話,隨即揚手示意繼續說下去。
朱厚照輕笑了聲:“爹爹,孩兒有一法,如若兩位舅舅愿意,那么定能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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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東邊,一座頗堂皇的府邸內,那甚為寬闊的庭院之中。
雖然朗日已西斜,但此刻庭院的一道墻垣邊,擺著一張方形桌以及兩張帶靠背的椅子。
那張方形桌的桌面還放著兩只空空如也的茶碗。
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蹲于桌旁,搗鼓著一只茶壺。
其中一張椅子坐著一名身穿皮裘的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卻是建昌伯張延齡。
只見他雙手抱臂、微側著身軀望著旁邊不遠處。
他目光投向的,是一名將雙手輕扣于背后、來往不停地踱著步的男子,那男子正是他哥壽寧侯張鶴齡。
另有一名長著瘦削臉的中年仆人,微躬著身軀站于壽寧侯張鶴齡附近。
兩兄弟神態各異,建昌伯張延齡甚為淡定,壽寧侯張鶴齡卻滿臉焦急之色,還時不時輕吁一口氣。
建昌伯張延齡突然出言道:“哥,你能不能別再轉悠了?晃得我眼都花啦。”
那知壽寧侯張鶴齡充耳不聞,腳步仍然沒有停下來。
“杜成,你也不出言勸勸我哥?”建昌伯張延齡“哎”了聲,朝那名站于張鶴齡旁邊的瘦削臉的中年仆人揚了揚手。
那杜成聽得微微一笑:“伯爺,侯爺那會需要小的出言勸。侯爺這般走一走也沒什么壞處。”
壽寧侯張鶴齡聽得反而停下腳步,望著杜成道:“杜成,你說什么時候才會有消息傳來?”
“侯爺,你莫要著急嘛。”杜成似乎知道他在問什么,馬上應道。
“已是第三日了,本侯豈能不急?”壽寧侯張鶴齡輕皺起了眉頭。
坐于椅子的建昌伯張延齡插話:“若以往,在第二日阿姐就會派人過來傳訊。”
壽寧侯張鶴齡點了點頭。
“侯爺、伯爺,雖然只是乞請殘鹽鹽引,但那是百萬余引,皇后娘娘定要尋覓適當時機向皇上進言,那有所延遲也不出奇。”杜成笑著應道。
張鶴齡和張延齡不由得對望了一眼。
“侯爺、伯爺,茶已沏好。”蹲于方形桌旁的那名中年仆人恭敬地道。
張延齡應了聲好,須臾已朝張鶴齡招了招手:“哥,先喝茶吧。”
就在張鶴齡“嗯”地應了聲,邁步往椅子走去之時,一道聲音自庭院的入口處傳來:“侯爺、伯爺……”
話音未落,一名仆人打扮的年輕男子小跑般沖進庭院,手中似乎持著一封類似文書的物什。
“慌什么?”張鶴齡聽得頓時望著他,輕斥一聲。
“侯爺,是宮中的傳訊……”那名飛奔而來的年輕仆人應道。
“傳訊的公公呢?”張鶴齡滿臉疑惑。
“那公公沒進門,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那名年輕仆人再應道。
張鶴齡、張延齡和杜成聽得均是愕然不已。
稍頃,張鶴齡輕吁了口氣,朝那名年輕仆人伸出手來:“將信給本侯……”
他似乎不想追問那傳訊的公公為何連門也不進就已經離開。
接過那名年輕仆人遞來的信,張鶴齡撕開封口,取出兩張折疊的紙張。
展開覽閱了片刻,張鶴齡的臉色卻是一變,口中喃喃自語著:“怎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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