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在城墻底下就見到徐天兄妹五人。
徐天也看到他們了，一手拉著一個妹妹向他們跑來，兩個弟弟緊緊跟在身后。
逃過難的人在路途上跟的格外緊，因為一個不小心被人群沖散開，那就是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三十八個人，以家人為單位，以顧清止林安的驢車為中心，分布在前后左右。
吃飽肚子的四十人所帶東西不多，一口氣走了五六里路，見已經遠離南陽郡，而迎面走來的流民逐漸多起來后，顧清止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停下。
人群靜默無聲，安靜的等待吩咐。
顧清止環視眾人，嗓音渾厚厚重：“十八到三十歲的漢子出來，一人一把大刀，你們自行分為兩列，走在隊伍的前面和后面。
正值壯年的婦人們拿短刀，在驢車外側；老人孩童以及身體不舒服的人走在驢車內側，相互輪換坐驢車車架！”
“是！”
顧清止放低聲音，沉沉的道：“若遇到流民強搶，你們身后是你們的妻兒老小、兄弟姐妹，你們退，他們死或辱！你們個個拼命，大家才有生機，明白嗎？！”
“明白！”
“明白！”
“不退！”
比之前更加響亮的應答聲此起彼伏。
個個如同士兵，斗志昂揚。
林安也被這昂揚的斗志感染，熱血沸騰起來。
顧清止轉身，對上林安吩咐：“你負責駕車，車廂里有糧食，把食物顧好就行。”
“好。”林安雖然遺憾不能沖在前面，但不管在哪，食物總是很重要的。
雖然已經拿出來很多山芋土豆放在車廂，但這么多人，如果不夠，還不得他偷偷添補進去？
出門在外，他就是一個移動的糧倉，嗯，約等于他也很重要！
*
進南陽郡的人不少，出南陽郡的人也很多。
一路上遇見的大多是穿著草鞋、衣衫僂爛的窮苦人家，偶爾也會有乘坐牛車、驢車的富裕商戶，但不管是誰，都行色匆匆。
短短二十多里路，林安已經見到好幾起搶奪錢財物品和路旁草叢地里的茍且之事。
遇到前者時，沒有波及到他們，他們也不會去管；
遇到后者時，人家你情我愿換取糧食，在這亂世也不會有人去指責什么，無非是加快腳步匆匆離開。
直到天色漸晚，顧清止看了看地勢，隊伍來到一處背風平緩處，他伸手示意停下。
“今晚在此處過夜，你們有鍋的準備晚飯，沒鍋的找有鍋的搭伙或者借用，自行協商。”
“上半夜由走在隊伍前頭的漢子們守夜，下半夜由走在隊伍后頭的漢子們，其余人吃完飯趕緊睡覺。”
“只在附近尋找木柴野菜，不許走遠！撿柴火、挖野菜三五成群一起，不許單獨行動，遇到突發情況大聲呼救。
以后也是如此，明白嗎？”
顧清止一一下發命令。
“明白！”已經習慣聽從吩咐的眾人這次回答的整齊又劃一。
回答完后，三十八人的隊伍各自分頭行動，有效率極了。
有顧清止在前面下達命令，且條理清晰，讓他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再也不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挖坑壘灶生火、撿柴火、打水、挖野菜.....
林安感覺也就大半個小時，他喝上了玉米面野菜糊糊以及吃上烤山芋和烤土豆！
玉米面野菜糊糊里加了粗鹽調味，沒油沒肉，委實算不上好喝。
“玉米面糊糊真好喝！”
“我挑野菜尖尖摘的，吃起來很嫩吧？”
“野菜好吃，玉米面糊糊熱乎乎的配上烤的山芋土豆吃了舒坦。”
林安見旁人滿臉洋溢幸福的喝著玉米面糊糊，真心誠意的夸贊，有些理解為何他以為顧清止吃膩了想換口味時，顧清止看傻子一樣看他！
他默默的鉆進車廂，掏出紙筆寫到：姐，以后我再也不說你燒菜咸了淡了！
沒一會，他看到回復：滾！你沒錢了找我要錢時這話說了八百遍。
這次是不是只能啃山芋土豆才想念起你姐我燒的飯菜了？
林安：......知弟莫若姐。
*
顧清止見林安從驢車上出來，大步上前，急切的詢問：“她，有沒提我？”
這幾次潤潤只是報平安，他很想見到她，她有沒有也想見他...
挨了一頓批的林安搖了搖頭，“只說了我。”
太丟臉了！
顧清止眸色黯淡了下，嗓音悶悶的：“只想你了么。”
他還是做的不夠好，才沒讓潤潤想起。
林安從鼻子里哼了聲，滿打滿算出來也才第二天，他姐會想他？
怎么可能呢，他是挨他姐的批評了好吧！
不過這么丟臉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顧清止好了，畢竟自己也是個要臉的人。
“兩位主子，火堆保留了三個，這邊最大的留給兩個主子，行嗎？”徐天手腳不知如何擺放，局促的問。
顧清止抬眼看向那邊兩個火堆旁擁擠的人群，開口：“你帶弟弟妹妹挪到這邊火堆。”
四月下旬的天已經不冷，升火堆無非是在野外防止大型野獸沖撞攻擊，以及意外情況下照明，不至于亂作一團。
徐天想到之前洪大叔教的，對主子的命令要言聽計從，忙應下：“好！”
主子沒有因為他弟弟妹妹年歲小幫不上忙而嫌棄或者在吃食上克扣，現在還挪出空位給他們。
沖著這份恩情，以后主子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絕無二話！
清冷寂靜的夜里，火堆燒的旺旺的，相隔不遠處擺放著足夠燃燒一整夜的木材，前后左右皆有人把守值夜添加柴火。
吃飽了的眾人圍著火堆裹衣而睡，身旁依偎著家人，竟也覺得格外的舒適暖和。
從未有過的安心。
林安睡在火堆旁，也格外的安心。
他們來南陽郡的第一晚不太平，這第二晚終于能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了。
過了今晚，明天趕一天路，順利的話，后天晚上說不定就能到家了咧。
心里盤算著路程時間，思緒漸漸放空。
林安將睡未睡之際，只聽到耳邊傳來叮叮哐哐金屬相撞發出的刺耳聲響。
以及哭泣哀嚎聲。
他驟然睜開雙眼，困意睡意剎那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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