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做錯,只是方法不對。”
路先生從私塾里出來,好像看出來她的心思。
“束脩都免了,書本也給發。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路先生依然用憐憫地眼神看著她。
這個女子,她不甘受到不如男子的待遇,所以奮力反抗約定俗成的理念。
可惜一個人的力量總歸太過弱小。
看到何田田仍然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路君庭輕聲說:
“男女七歲不同席。
村里的女孩,終究是要嫁人的。”
路先生的話像一道驚雷,炸開了這些天蒙在何田田心頭的迷霧。
她一直只從自身情況考慮,覺得讓女孩讀書識字,將來不做睜眼瞎。
將來可以不再像山里的動物一樣,憑著本能,渾渾噩噩地過一生。
但她忽略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像她一樣的機遇,能力。
這里的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那個男女平等,女孩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時代。
所以他們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對女子讀書那么執著。
因為在他們眼里,讀再多書,女孩總歸還是要嫁人,要相夫教子過一生。
更何況,要進私塾,和男孩一起讀書。
鄉村人家,平時對男女大妨并沒有那么大的執著。
無論是女孩,還是嫁了人的小媳婦兒,該下地干活時干活。
遇到村里的叔伯哥弟也一樣打招呼。
但這是一回事,去私塾,和男子朝夕相處,又是另外一回兒事。
若真是男孩女孩一起讀書,中間起了什么齷齪。
哪怕只是拉拉扯扯,也能夠讓女孩的名聲盡毀。
甚至不需要有接觸,光謠言,就足以殺死一個人。
這個時代,女孩十二、三歲就可以相看人家,十五六歲嫁出去的比比皆是。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絕大多數村里的女孩們,終歸還是要嫁人的
如果真因為在私塾和男孩一起讀了兩年書,就婚嫁艱難。
那她不是幫了她們,而是害了她們。
“謝先生教誨。”
何田田向路先生道了聲謝,風風火火地跑了。
路君庭笑著回到家,看樣子何家女族長是不會放棄讓女孩讀書的。
他還真有點期待,這次她又會搞出什么名堂。
晚上,何田田抓住四妹:“你覺得路先生教導的怎么樣?”
四妹的眼睛亮晶晶的:“先生的講解,通俗易懂。
還會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情況給予教導。
我們都很非常喜歡跟著他讀書。”
七妹也在一旁狠命點頭:“喜歡,喜歡。”
路先生真好,不嫌棄她握不住筆,還親自教她呢。
何田田“嘿嘿”一笑,指著三郎說:
“以后你每次回家,要把先生教導的知識給四妹復述一遍。”
她說著,又燃起了斗志:“我也要開私塾,要在家里開女子私塾。
這下就不會有村民再忌諱什么男女一起讀書了吧。”
說干就干,何田田找來梓人師傅路成,把后院中第一個西廂房,改成和村里私塾一模一樣的學堂。
并且把挨著村路的墻,開了個小門。
村民不是忌諱男孩女孩接觸嗎?
何家男孩多,來上學的女孩不必從何家過,直接從小門進學堂,上完課也從小門出。
何田田憑著記憶,寫了一本小學數學。
也不教復雜的,只是識數,和最基本的加減法。
不得不說,她的字是真爛啊。
她把自己的“數學課本”講給三郎四妹聽。
在三郎四妹的幫助下,把它改成適合村里女娃學習的書。
然后讓字寫得好看的他倆,每人照抄十本,作為教材。
想起曾經自己上學時,幾乎每一樣課都會有專門的老師。
她又把四妹一起“拉下水”。
“你不是喜歡聽路先生講課嗎?
那你想不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把自己會的教給其他女孩?”
何田田“引誘”四妹。
成為和路先生一樣的人?
四妹的心里也火熱了:“我可以嗎?”
“孩子,你當然可以。
要相信自己,終將會創造奇跡。”
四妹狠狠地點點頭:要向路先生學習。
如果是在何田田的那個時代,四妹就會明白,這叫“偶像的榜樣力量”。
至于村民不送女孩過來?
放心,她自有妙計。
村里悄悄在傳一個消息,何家要開個女學堂,只教女孩,不教男孩。
每日午時到學堂學習的女娃娃,都會管一頓飯。
選擇午時也是經過她考慮的。
早上天氣涼快,村民要干活。
天熱了回家吃飯,基本就是午時了。
家里有了大人,女孩們就能短暫地出來,還可以省了家里的嚼頭。
到了開學這日快午時,何田田的女校正式開學。
何家臨路開了個側門,門口立著個大鐵鍋,里面熬著香噴噴的豬肉白菜。
旁邊桌子上還有一大鍋干飯,一盆切好的鹵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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