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窈推開門,只見一人穿著灰色方格的背心與西褲站在書桌旁,正低著頭翻看什么。
布里斯坐在辦公桌,聽見聲響抬起頭,看見是顧舒窈后足足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后,連忙拍了下穿西服的人的手臂,那人回過頭,顧舒窈才發現是何宗文。
顧舒窈與何宗文四目相對,他們都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相遇。
顧舒窈先回過神來,連忙往前走了幾步,在何宗文的跟前止步,欣喜道:“恒逸,你什么時候回的盛州?”
何宗文依舊有些恍惚,沒有回答她。
他有些緊張地將顧舒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才問:“書堯,你沒事吧?”
何宗文這樣一問,顧舒窈才意識到,何宗文應該知道了她上次向布里斯求助的事。
本來和布里斯約定好了時間,人卻不見了,而且行前又向他買了槍,布里斯很容易認為她出了意外。
而她因為一直忙著照顧殷鶴成,也忘了回盛州之后給布里斯答復,顧舒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對布里斯道:“布里斯,實在不好意思,那天我出了些意外,沒來得及跟你聯系了。”
布里斯訕然一笑,瞟了一眼何宗文后,才道:“我倒沒什么,只是有人聽到你失蹤后,想盡辦法從乾都……”
布里斯話還沒說完,卻被何宗文打斷。
他居然是因為她特意從乾都趕回來的,舒窈一時只覺得五味雜陳。
他對她實在太好了,顧舒窈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她意識到,他對她的情誼已經超過了她能償還的范疇。
何宗文有意替顧舒窈掩護身份,即使是布里斯。當著布里斯的面,何宗文與顧舒窈只講中文,“書堯,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煩,請一定跟我說。”
顧舒窈有些不好意思,跟布里斯打了聲招呼,然后和何宗文一起往門口走去。
布里斯聳了下肩,“請便。”
何宗文跟顧舒窈解釋:“上次我偶然遇見了我的父親,他把我帶回乾都了,請原諒我不辭而別。”
何宗文這個人過于善良,顧舒窈連連搖頭:“恒逸,你別這樣說,是我連累了你。”
明明是他主動幫她,而他因為她失去過一份工作,又差點失去他最看重的自由。
何宗文越這樣說,顧舒窈越覺得過意不去,讓她不由自主想起孔熙跟她說過的話。
何宗文從他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一張證件來,笑道:“書堯,正好你的身份證件我給你帶過來了,我聽說殷鶴成現在在林北剿匪,你正好可以趁這段時間離開,跟我一起去乾都。”
說著,何宗文想起了什么,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門外,“沒有人尾隨你吧?”
顧舒窈搖頭。
“那太好了,殷鶴成不在盛州,我們今天都可以動身。”
顧舒窈往后退了一步,非常果決地搖了搖頭,道:“我近段時間應該不會離開盛州,而且……”顧舒窈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說出了她自己都覺得見外的話,“恒逸,就算以后去乾都、去法國,還是別的地方,我也更傾向于自己一個人去。”他還有大好的前程,沒有必要因為她被耽誤。
何宗文見她拒絕,有些手足無措,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沉默了片刻,才謹慎地問:“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顧舒窈笑了笑,沒回答他,挑開話題:“你這次是怎么跑出來的?”
何宗文只苦笑了下,也不回答,只將身上顧舒窈的證件拿出來,“書堯,我希望我以后還有機會能幫你!”
顧舒窈接過證件,不知該如何答謝,“恒逸,你下次如果還需要翻譯,你直接找我便好。”她故作輕松笑了笑,“免費勞動力,何社長只要需要,隨時聽你差遣。”
何宗文沒有應聲,的確,再這樣你來我下去,反而顯得過分客氣了。
他其實是個很敏感的人,他能察覺得到她迫不及待地和他劃清界限,將他推倒朋友的位置上。
他原以為他足夠了解她,可今天才發現并不是那樣。
他明顯能察覺到,她這次心事重重。
只見顧舒窈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去,徑直走到布里斯書桌前,用法語對布里斯道:“布里斯先生,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她的語氣誠惶誠恐,似乎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何宗文覺得好奇,也跟著走過去。
布里斯見顧舒窈如此鄭重,有些意外,他也換了種正式的語氣道:“書小姐,有什么事你請說。”
顧舒窈有些害怕布里斯會拒絕她,她上次才失信于他,還沒能給他合理的交代。
布里斯是她唯一的希望,而那個人已經經不起任何希望的落空了。
“布里斯先生,我希望您能幫我聯系到那個賣抗菌素的德國人,他賣的是磺胺嗎?”
布里斯不自覺皺眉,疑惑地看著她,“你還是想要賣磺胺?”
顧舒窈連忙否認,“不是,我這次只要很小的劑量,我需要磺胺去救命。”
她因為跟布里斯買過槍,現在又有人受槍傷。布里斯實在好奇,而且有關抗菌藥,他也不敢掉以輕心,于是問顧舒窈:“你方便告訴我,你要救的是誰嗎?”
她不假思索,“他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他為了救我,受了槍傷,現在命垂一線。布里斯,請你幫幫我,錢不是問題,要多少我都可以出!”
何宗文在一旁很是意外,他不曾聽她說過,她在盛州有這樣一位要好的朋友。
何宗文見顧舒窈著急,也道:“布里斯,你想想辦法。”他也去安慰顧舒窈,“實在不行,我也給乾都去個電話,幫你打聽打聽。”
布里斯見他們兩都神色凝著,笑了出來,看向顧舒窈道:“你朋友真是運氣好,我不幫你也不行,那個賣藥的德國佬前幾天剛回盛州。據我所知,他手上一直留了批貨不敢出手,他之前欠過我人情,你如果只是拿著救命用的話,他應該不會拒絕。”
布里斯說完就準備出門,顧舒窈怕不夠,向布里斯要了十支藥,然后給了他五千大洋。
布里斯想了想只拿了她三千,道:“用不到十支那么多,最多五支就夠了。”
布里斯走后,房間里就只剩下何宗文與顧舒窈兩個人,沉默了一段時間,何宗文先開口:“你這幾天去哪了?”
她如實回答:“我去了一趟林北。”
“林北?”何宗文不由得驚訝。
林北的事不宜說太多,顧舒窈便去問何宗文,“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呢?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何宗文倒開誠布公,前因后果都與她講:“我父親只有三個兒子,我在家行二,底下還有一個很小的弟弟。前段時間我大哥因病過世了,我父親便想要我去長河政府任職,我不答應,便被他軟禁了。”
“那后來呢?”
何宗文無奈地笑了笑,“總被他關著也不是辦法,我接到布里斯的電話,便跟我父親談判,接受了他的一些條件,他便同意還我自由了。”
他說起條件的時候,余光看向她,她雖然有在聽,可她的視線卻焦急地望向窗外,也沒有接著再問他。
何宗文想了想也不再說話,陪著她去看窗外的街道。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本來是個天氣不錯的晴天,對面的建筑卻正好擋住了陽光,只從樓房的縫隙中漏了幾縷進來,讓他覺得有些悶。
過一會兒,布里斯匆匆忙忙地回來,小心翼翼地將五支磺胺交給顧舒窈,顧舒窈又給了一千大洋給布里斯,布里斯沒推辭,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殷鶴成還在發高燒,顧舒窈不想耽誤,拿到藥后便和他們告辭。
何宗文送她到門口,對她道:“這段時間我都會在眾益書社。”他頓了頓,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遇上什么事情,隨時來找我,我們是朋友。”
何宗文已經這樣跟她說,顧舒窈沒有理由再拒絕,朝他點頭致謝。然后,她帶著這五支救命的藥匆忙回去了。
顧舒窈回到官邸之后,又將史密斯醫生請來,將磺胺給他,讓他給殷鶴成輸液。
史密斯見到磺胺后十分驚訝,小心翼翼收起來,不禁感嘆:“我的天,顧小姐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顧舒窈沒有告訴他,同時希望他嚴格保密磺胺之事,包括對殷鶴成。
史密斯醫生也不再多問,畢竟她是殷鶴成的未婚妻,自然有許多尋常人找不到的門路。
磺胺確實管用,殷鶴成的高燒居然也慢慢退了下來,因為顧舒窈答應過布里斯保守秘密,所以連黃副官也不知道緣由,只驚訝地發現少帥竟漸漸地好轉了下來。
據他往常的經驗,燒成那個樣子多半是活不成的。
殷鶴成因為高燒,一天到晚總容易渴,那段時間顧舒窈基本上沒有休息,總在他身邊照顧,偶爾累了只在趴在他床邊休息一會。
幾天后的深夜,顧舒窈和前幾日一樣,靠在他床邊迷迷糊糊睡著了。她睡的并不踏實,做夢夢見殷鶴成說想喝水。
顧舒窈突然驚醒,連忙起身去床頭柜上拿水杯,卻發現那一個人已經醒了,正側著身子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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