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禍水 > 第390章 他擁有的,哪一樣是我沒有的?
  立夏后最大的一場雨,悄然而至。

  保姆去后院收花盆,籬笆架子遮蔽了雨水,梁遲徽的輪廓在鴉青色的雨幕盡頭,是晦暗的,蕭瑟的。

  “何小姐吃早餐的時候吐了,她是懷孕了吧?我是不相信中醫的,萬一不準呢?驗血才是萬無一失。”保姆清理著堆積的海棠落花,偷偷觀察他的反應,試探勸和,“我是外人,沒資格多嘴,不過自從何小姐搬進公館,你們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何小姐年輕,愛耍小性子,您年長,男人包容女人是應該的。”

  梁遲徽一言不發,專注寫字,行云流水的草書,宣紙的尾端垂墜在桌下,未干的墨痕洇暈開,他驀地升騰起一股煩躁,重重地一拍,紙從中間斷裂。

  保姆嚇得倒抽氣。

  “不要提這件事了。”他一劑冷眼,“梁家麻煩多,現在不是懷孕的時機。”

  何桑中午醒來,泡了一壺花茶拎去書房,梁遲徽不在。

  她下樓,小馬駒趴在木廊,羊駝在啃它的毛,她踹羊駝,“你又欺負它!”

  羊駝啐口水。

  何桑捂著口鼻,又踹它,“你再啐我!”

  羊駝顛顛兒跑向后院,脖子的金屬鈴鐺泠泠作響。

  梁遲徽正在重寫,它腦袋撞上桌角,他沒注意,毛筆一抖,劃過宣紙上的字,寫廢了。

  何桑停在原地。

  羊駝啐他,這一口啐得鋪天蓋地,它是認主人的,啐何桑嘴下留情了。

  梁遲徽側臉隱匿在綠油油的芭蕉葉后,陰晴不明。

  她大喊,“回來!”

  羊駝的蹄子踢了兩下,顛顛兒跑到何桑腿間,她轟趕它,“去前院,不許吵人!”

  關上玻璃門,何桑走過去,打量梁遲徽的臉色。

  他抬眸,“怕我厭惡它,滅口嗎。”

  何桑撂下茶壺,“它一個小畜生,活潑點兒養著好玩,你哪會和它計較啊。”

  梁遲徽換了一張新紙,寥寥數筆,寫下兩行字:——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他的書法,已是登峰造極的藝術性了。

  何桑斟了一杯茶,擱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今年夏天總是下雨,一場比一場大。”

  “老天憐憫我。”他在筆洗內涮洗著毛筆,“太太有異心,膝下無子女,父親和母親又官司纏身。”

  梁遲徽的行事風格明顯是理智的無神論者,他講這話,莫名地喜感。

  何桑坐在石凳上,托著腮看雨。

  男人在看她。

  梁遲徽克制著心底的情緒,克制了良久,最終崩塌了,“你喜歡他什么?”

  何桑維持看雨的姿勢,裝作入迷。

  梁遲徽一把拽住她,此時天際灰蒙蒙,他猶如火焰一般明亮的眼睛幾乎灼傷了她。

  “喜歡老三什么?”

  她愕然,愣愣地失神。

  “他擁有的,有哪一樣是我沒有的?”梁遲徽用力攥住她手腕,“你告訴我。”

  “遲徽...”何桑想要掙脫開他。

  他反而攥得更緊,“你既然忠貞不二,為什么選擇招惹我?”

  “疼。”她面色發白。

  “除了你的企圖,你有沒有一丁點?”

  何桑迷茫,“一丁點什么...”

  梁遲徽鬢角的青筋鼓了又鼓,好半晌,歸于沉寂。

  他松了手,那只血管凸脹的右手握住毛筆,下筆鋒狠。

  “這枚婚戒——”何桑攤開掌心,遞給他,“你丟在毛毯里,還你了。”

  梁遲徽掃了一眼,無動于衷,“扔了吧。”

  “花大價錢定制的,扔了多可惜。”她塞進他的襯衫口袋,“熔了之后,重新刻字,送下一個女人。”

  梁遲徽面目愈發地寒冷,連同所有的毛孔、發絲,透著徹骨的冷意。

  “鉆戒熔不了。”他掏出,賭氣一甩,砸在她長裙的裙擺,滾向墻角。

  一抹鉆光一閃而過,光芒刺了她,也刺了梁遲徽。

  “先生。”保姆這時推開玻璃門,“林太太來找何小姐了,請進客廳嗎?”

  梁遲徽語氣生硬,背過身,“隨便。”

  “何小姐?”

  “請吧。”何桑跟著保姆出去。

  林太太邁入玄關,關切詢問,“梁太太,您退燒了嗎?”

  她三天前登門,邀請何桑去看賽馬,保姆借口生病打發了她。其實,是利用霍太太傳消息露餡兒了,梁遲徽禁止何桑與外界接觸。

  雖然是謊言,總要圓下去。

  “多謝林太太掛念。”何桑笑,“我康復了。”

  “您的氣色是紅潤了。”林太太放下大包小包的補品,“我特意買了阿膠和燕窩,我知道您不缺好東西,吃龍肝鳳髓二公子也供得起您,這是我的心意嘛。”

  保姆接過,去廚房仔細檢查,十分的謹慎,唯恐遺漏了手機、紙條之類。

  何桑敢動腦筋算計霍太太,是梁遲徽萬萬沒料到的,在他眼皮底下生事,太膽大,也太冒險。

  不可否認,是一著妙棋。

  梁遲徽和保鏢千防萬防,沒防霍總夫婦。

  畢竟霍總夫婦是自己人,曉得輕重。

  偏偏何桑對自己人下手了。

  以致于林太太也遭了殃,梁遲徽不大樂意何桑與她來往。

  “梁太太,西郊的馬場連續五天馬術比賽,老林弄了三張vip票,在內場的裁判區,視野最清晰了,咱們一起瞧瞧?”

  何桑在家確實憋得慌,有心湊熱鬧,又顧慮梁遲徽的心思,“我問問遲徽。”

  “問什么。”梁遲徽正好從后院過來,雨越下越大,籬笆架子遮不住大雨了,他的衣服微微淋濕,額發也濕了一些,襯得眉骨英挺,眼瞳烏亮。

  林太太迎上去,“梁太太和梁董真是恩愛,看賽馬也要問過您的意思呢,不如您陪著吧,省得梁太太離不開您。”

  何桑瞬間尷尬了,最近和梁遲徽關系微妙,他那句“你不配”,以及昨天的冷漠威脅,是惱怒到極點,關系暫時無法回暖了,林太太當面打趣,氣氛更難堪。

  “主辦方是誰。”

  “是國貿的老總。”林太太興奮,“他有一匹純種的汗血寶馬,一千萬進口的,冀省只有兩個人飼養汗血寶馬,另一個是梁三公子。”

  梁遲徽撣了撣浮在衣領的雨珠,沒搭腔。

  何桑拿了毛巾替他擦拭,“還沒入伏呢,容易著涼感冒,我吩咐蘇姐煮一碗姜湯,你喝了驅驅寒?”

  男人仍舊不語。

  她擦拭完,小心翼翼說,“我想去馬場。”

  “去干什么?”

  “我實在無聊。”

  “無聊是你自作自受。”梁遲徽意味深長注視她,“你跟了我,你要星星,我給星星,要月亮,我摘月亮。我從不忍心敗了你的興,凡是哄你高興的,我不計成本。”

  何桑垂下手,走到林太太面前婉拒,“我不舒服,您約其他朋友去看吧。”

  都是混跡闊太圈的人精,林太太自然識破他們不對勁了,“那我不叨擾梁太太養病了,改日再和您下棋。”

  何桑親自送林太太出門,臥在沙發上,開電視。

  梁遲徽在陽臺喝茶。

  一波又一波的雨水傾盆而下,擊打著窗戶,庭院的花花樹樹狼狽碎了一地,在雜亂的雨聲中,梁遲徽開口,“明天去馬場,記得添一件薄外套,郊區風大。”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