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擺著凌老夫人啃不下凌子毅這根硬骨頭，想從蘇挽月這邊下手。不過蘇挽月也不是泥捏的，哪里那么容易被拿捏呢？何況凌子毅的態度都這么清楚明白了，她不好好表現一下，豈不是要造成夫妻矛盾？至于婆媳矛盾……有凌子毅頂著，怕什么？她垂下眼瞼，將姿態放低。“娘，這件事……兒媳實在是不方便說。”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凌老夫人的眼睛瞇了瞇，扯唇笑了，只是那笑容透著幾分不屑。“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子毅什么都聽你的，所以你壓根不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里？”
究竟是誰不把誰放在眼里？蘇挽月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就知道要說什么了。“兒媳不敢，兒媳只是覺得娘說得很對，做人家的兒媳婦，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幾年，兒媳獨自撫養北安和南風，個中心酸，心里很是清楚。”
“表妹要是沒有嫁到好人家，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凌子毅這五年在邊疆守家衛國，凌老夫人天天在京都，卻不知道自己的兒媳婦生了孩子，像話嗎？既然要陰陽怪氣，那就一起來唄。看誰的眼藥水更狠！果然凌老夫人瞬間不說話了。她是青年守寡，獨力將凌子毅撫養長大，自然明白作為一個單身母親會多么辛苦。但是自從凌子毅成年之后，在朝堂之上建功立業，讓她的地位逐步高漲。誰見了她，不得客客氣氣的？現在蘇挽月語調看似柔和，也在給杜嫣然說話，但是就有點綿里藏針了。她看向蘇挽月，蘇挽月卻低著頭，一點和她對視的意思都沒有。凌老夫人面色沒有變化，看著蘇挽月反而笑了，那笑容也與之前的陰陽怪氣比，正常了不少。“你確實是能言善道，怪不得你回來沒有幾天，蘇挽晴這個名滿京都的貴女，就成了眾人口誅筆伐的對象了，你還真的有一套。”
不對。之前在宮里時，凌老夫人明顯對蘇挽晴很是不屑。當蘇挽月讓蘇挽晴下不了臺階，凌老夫人還表現得很是開心。只能說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凌老夫人為了讓杜嫣然嫁到凌家，自然是各種罪名要往蘇挽月頭上扣。要是杜嫣然真的進門看，蘇挽月之后的日子都可以想象了。既然凌老夫人這么不講武德，那就別怪蘇挽月投機取巧了。“娘，你怎么能這樣說？”
“姐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不少貴婦人都有目共睹。”
“娘這么說，難道是想讓大家認為，她之所以會那樣，是我和子毅動了手腳？”
就算凌老夫人再想讓杜嫣然進門，也不可能舍棄了自己的兒子。這句話足夠讓她變色。果然凌老夫人的眉頭皺起，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緩著調子開口。“子毅，月兒，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可你們為什么就不能心疼一下嫣然？”
“現在沒有人為她打算，我這個當姨母的人，自然要為她好好考慮。”
“她的繼母沒有虐待她，卻也絕對不會好好給她打算。”
“她要是嫁到別家，萬一出了什么事情，都沒有娘家為她出頭！”
“只有讓她嫁進來，我才能安心，將來到了地下，也能見我那可憐的妹妹。”
“她在這世上，可就嫣然這么點血脈了。”
說到最后，凌老夫人甚至哭了出來。蘇挽月眉頭皺起，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感情牌……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關鍵是凌老夫人從神色到言辭，都是情之所鐘。現在說幾句怪話，良心安不安不說，凌子毅會先把她扔出去吧？無奈，她只能求助地看向了凌子毅。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卻給她一種很是溫暖的感覺。好似所有點漂泊無依，在遇到他之后，都變成了安定。“娘，你說嫣然可憐，那月兒呢？”
“她也是自小失去了娘親，還受盡了嫡母的虐待，最后被迫送上花轎。”
這句話讓凌老夫人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不可思議。要知道蘇挽月的替嫁，對于凌家而言，絕對是實打實的丑聞。畢竟哪一家高門大戶，愿意娶京都的笑話？即使蘇挽月神采萬千地回來，凌老夫人也沒有提起這件事，就是不想打自己的臉。沒有想到，凌子毅自己說出來了。他看著凌老夫人，繼續淡然地說了下去。“比起嫣然，有您和將軍府的照顧，月兒才是真正的可憐。”
“她不僅被迫出嫁，這些年更是完全沒有受到夫家的照顧，獨自在外，照顧兩個孩子。”
“娘，你一直說心疼嫣然，那你想過心疼月兒嗎？”
“現在我們家，就是你口中，對兒媳不公的人家。”
這番話，絕對比之前任何一句都來得重。凌老夫人面色鐵青，呼吸都粗重了幾分，似乎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半晌之后，她才擠出一句：“所以，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娶嫣然？”
“娘，兒子不能違背祖訓，也不愿委屈了月兒。”
一字一句，很是淡然，卻又帶著無比堅定的意味。蘇挽月偏頭看向凌子毅，眼神里有了些許的濕意。她確實沒有吃什么苦，可原主吃了多少苦，都在她的記憶里。自小看似和被蘇挽晴一樣對待的長大，但是其間受到了多少委屈，誰知道呢？最是她被迫送上花轎，為了能安身立命，新婚夜強了凌子毅，又是如何的絕望？那五年的日日夜夜里，她滿心都期待凌子毅能回來，接她回到京都。最后等到的，卻是凌子毅的死訊。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悲劇的人物。蘇挽月一直為原主鳴不平，她想幫原主做什么，卻覺得那般的無力。現在凌子毅這番話，卻將原主一生的悲苦說出，讓她如何能不動容？凌老夫人看到她臉上的神色變化，冷聲開口：“他為你出頭，你很開心？”
“哪個妻子，在丈夫為她出頭的時候會不開心呢？”
這一次，蘇挽月沒有放低姿態。她反而揚起下巴，眼中含淚，面上帶笑：“這五年，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