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華 > 694 割指斷義
  信封完好,并未被開過,信上帶著他狂奔而來而升起的體溫。

  石頭上前,顫著手將幾封信遞去。

  沈冽垂眸淡淡看著,沒有接。

  一旁的翟金生拽著郭鴻博過來,將信拿走。

  “多謝。”沈冽對石頭說道。

  石頭鼻子一酸,忍著眼淚朝郭巖川和郭鴻博看去。

  “少爺,他們是郭家的老爺,是你的舅舅啊……”

  “你住口!”戴豫叫道,“你懂個屁!”

  “這里有三封信,加上拜帖,一共四封,”翟金生說道,“看來郭家三夫人沒有說錯,她手中是兩封。”

  “走吧。”沈冽說道。

  戴豫拽上頭破血流的郭巖川。

  翟金生繼續帶著郭鴻博。

  “少爺!!”石頭疾呼。

  沈冽沒有停步,如若未聞。

  石頭的眼淚跌了出來。

  年輕男子背影清瘦高大,筆直如松,很快消失在視野里。

  論及年齡,石頭比沈冽要大數歲,如此才好方便照顧他。

  沈冽自小比同齡人個高,石頭看著他和自己比肩同個,到漸漸拔高,木秀于林,終于,現在看著他一步步離開,此后可能再無交集。

  石頭的眼淚越流越兇。

  他攔信不是故意的。

  看到那些千金們拿著信紙嬉鬧取笑,他著實不能忍,才想著要將它們保護好。

  他攔拜帖也不是故意的。

  阿梨尋來時,恰是郭府對沈冽敵意最重的時候,他怕郭府的人傷及她,暗算她。

  現在,少爺會不會誤會,會不會以為他仍是以前那個動不動要跟阿梨唱反調的石頭?

  郭府正門。

  杜軒站在馬車旁。

  身前是三十多名自郭府而出的護衛。

  之沒有對杜軒動手,因為杜軒身旁的人一直在增加。

  又有十來個暗衛騎馬自長街而來,下馬后快速至杜軒身旁。

  他們一身風塵仆仆,都是才從益度縣的官道上回來的。

  去往書衛置所的幾條路,他們再熟識不過,攔下郭府派去喊人的人手,輕而易舉。

  除卻益度縣,附近的郊縣莊子,還有茶樓酒肆,錢莊銀鋪,與郭家暗衛有關的幾個點,皆被他們切斷聯絡。

  趕來的暗衛們第一時間詢問同伴形勢如何,無人能知。

  但劍拔弩張至此,應是對方遭殃,他們有利。

  門內傳出喧嘩,眾人忙望去。

  幾個暗衛從大門退出,往兩旁散去,緊緊盯著門內之人。

  沈冽徐步走出,一如來時冷峻。

  戴豫和翟金生跟在他后面。

  “少爺!”杜軒等人上前。

  郭鴻博和郭巖川兩位郭家老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扔在了燈火煌煌的長街上。

  “沈冽!”瀕臨崩潰的郭巖川從地上爬起,“你要殺便殺,最好將我血濺郭府門楣!”

  “好。”沈冽說道。

  郭巖川后退一步,面色慘白。

  “但我看不上你的命,”沈冽雙眸輕斂,“我只要你兩根手指,你選。”

  郭巖川將手背于身后:“沈冽!郭府門前,豈容你暴戾恣睢!”

  “或者郭三爺可以選擇大義,”翟金生說道,“一頭觸死在此,落個千古佳話。”

  郭巖川難以置信:“翟金生,我待你不薄!你何以同沈冽黨豺為虐?”

  “郭三爺委實健忘,”翟金生面無表情,“誰先棄誰如敝履,誰又對誰趕盡殺絕,需得我幫郭三爺回憶么?”

  郭巖川握緊拳頭:“若無我郭家,豈有你今日,豈有爾等今日!”

  翟金生冷冷地看向身后高大的門楣。

  暗人皆有被犧牲的準備,這是自小所訓,入腦入骨,所以即便被拋棄,并非不能接受。

  可九死一生活下來,卻落個被自己人趕盡殺絕,窮極迫害之途,那么,只能殺回去了。

  醉鹿郭氏,再無半分歸屬之感。

  “選好了嗎?”戴豫叫道,“手指或眼珠,快選!”

  郭巖川閉了閉眼,看向沈冽:“沈冽,今日過后,你我不共戴天。”

  “我以為早就是如此了。”沈冽說道。

  “整個醉鹿都看得到你今日所行之虐舉!你將為天下人所不齒與唾罵!”

  一輛馬車從長街盡頭飛快奔來,在人群外停下。

  幾個儒士忙掀開車簾,遙遙見到遠處郭宅門前的俊美男子,身姿若玉樹,風華無雙。

  他們臉上露出欣慰一笑,幾顆心同時落地。

  果真是他們!

  “沈郎君!”王旭度開心叫道,“沈郎君!”

  眾人回過頭去。

  顧不得所有目光,王旭度自馬車上跳下,用力推開人群跑去:“沈郎君!”

  林義平和藺陣跟在后面。

  三個身形清瘦的儒士從未有過此等速度與力氣。

  至跟前后,王旭度欲上前,杜軒身旁一個暗衛快速過去攔下。

  “我是王旭度,探州王旭度!沈郎君可還記得?”王旭度沖沈冽叫道,雙眼欣喜明亮。

  沈冽臉上很難有什么表情,平靜看著他:“何事?”

  王旭度張口要說,忽的一頓,看了看模樣狼狽的郭巖川和郭鴻博一眼。

  “不急不急,”王旭度改口,“沈郎君先忙,我不急!”

  郭巖川氣得發抖:“王旭度!”

  “選好了嗎?”戴豫沖他叫道。

  郭巖川攥緊雙手,心底一片透涼。

  難道,真要被砍掉手指,或者被刺瞎眼睛?

  真要變作殘疾之人,不得一具完膚之軀?

  “沒有可商量的余地,”杜軒走上前來,“郭三爺,我們既是來清算的,便斷個一干二凈。割袍割席或斷劍斷筷,都不如斷你們手指來得可信。”

  郭巖川深吸一口氣,看向王旭度:“你們可聽清了?這便是沈冽,豺狼之輩!”

  “你快割吧!”王旭度說道。

  郭巖川臉色慘白,眼淚掉了下來。

  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郭鴻博早就癱在了地上,雙耳嗡鳴。

  “少爺,我選吧。”翟金生說道,不愿再耽誤時間。

  沈冽點頭。

  翟金生便拿出了匕首。

  滾燙炙熱的鮮血伴隨郭鴻博的慘叫聲響徹長街,撕心裂肺。

  郭府門前的管家管事,還有女眷們齊齊驚呼,哭成了一片。

  郭鴻博捂著斷指,痛不欲生,滿地打滾大哭。

  郭巖川反倒異常平靜。

  雖同樣站不住腳跌在地上,但他捂著斷指處未發一聲凄鳴,只是無言忍著根本忍不住的眼淚,心中恨意如排山倒海。

  杜軒這時說道:“人有父母,賊徒亦有,地鄉故土乃醉鹿,根于醉鹿。賊徒父母若在,則誅其父母。父母若亡,乃有族嗣。”

  眾人朝他看去,不明所以。

  杜軒嗤笑,自袖中抽出一沓薄薄的紙來。

  紙上所寫,皆是這一句。

  杜軒輕懶朝地上一拋,淡淡道:“賊徒父母若在,則誅其父母。父母若亡,乃有族嗣。此話,對你們同然。待郭裕回來給他看,是男人就來找我們少爺拼命,讓他別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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