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華 > 840 就是惡毒
  風越來越大,天降的大雪似白色狂潮,洶涌蒼茫,滾過巨大的城池。

  夏昭衣迎著紛揚亂目的風雪遠眺,遠處的寧安樓前人群奔走,較她離開時更為沸騰。

  燈火一路漫延,后巷本就通明,眼下直達最深處。原來細長的燈鏈,變作一整片燈海,那些民宅屋舍全被點亮。

  寧安樓前的空地,一直到長街上,全是馬車與轎子。

  鄰居們都出來了,所有人沿著外面的長街站著,各種議論聲不絕。

  后巷路口就在夏昭衣回寧安樓前的右手面,在夏昭衣經過時,恰看到一具尸體被抬出來。

  尸體遮著白布,但白布下的形狀模樣和隱隱透出的血色,顯而易見是割首。

  “阿梨姑娘!”一個小管事看到夏昭衣,忙走上來。

  夏昭衣朝他看去。

  “阿梨姑娘走后發生了很多事,”小管事喘著氣說道,“阿梨姑娘先去樓上看看吧,我們大娘子受傷了!”

  夏昭衣皺眉:“可嚴重?”

  “嚴重!大娘子中了一箭!”

  “中箭?!”

  夏昭衣當即將韁繩交予他:“我去看看。”

  大堂里明燈旺盛,除卻傷員,還有五具覆蓋著白布的尸體。

  剛才在后巷路口所見的尸體,正被人從后院抬來。

  夏昭衣快步上樓,許多人圍在趙寧的書房里,外面的檐廊都是人。

  “阿梨姑娘!”一個仆婦見到夏昭衣走來,開口叫道。

  夏昭衣沖她點了下頭,轉眸看向書房里的趙寧。

  趙寧側靠在軟榻上,中箭位置是右邊的肩胛骨,眼下傷口已處理,衣裳穿妥干凈,正在和仇都尉還有屈夫人說話。

  聽到夏昭衣來的動靜,屋內諸人朝門口看去。

  趙寧微微撐起身子:“阿梨。”

  “阿梨。”屈夫人起身走來。

  夏昭衣風帽未摘,落在她斗篷上的霜雪在暖軟的書房里登時化水珠子。

  “發生了什么?”夏昭衣問道。

  趙寧語聲虛弱:“你走之后,我跟著紅雯去了載春那。”

  “我來說吧,”屈夫人道,“你受傷嚴重,聲音都啞了。”

  屈夫人看向夏昭衣,盡量將事情經過以簡練文字總結道出。

  “我們后來也準備了弩箭,做好防御后才敢回去,那院里的尸體都是才抬出來的。”

  “除了屋子里的莫海珠,”趙寧補充,“他不見了。”

  “莫海珠,”夏昭衣問,“你此前可聽過此人?”

  “未曾,仇都尉的人剛從他屋子里搜到衣物,他叫莫海珠,原是要去東平學府求學的,來年開春的那一批。”趙寧說道。

  “他就是真兇,”仇都尉開口道,“紅雯招認了,就是這個莫海珠伙同載春令她對倚秋下藥。”

  “這莫海珠應該被那些黑衣人救走了。”屈夫人說道。

  “現場的弩箭,可有帶回?”夏昭衣道,“我想見見。”

  仇都尉轉頭令手下去取。

  趙寧將身子撐得更起:“阿梨,你換身衣裳,可別生病。”

  “我無妨的,”夏昭衣說道,目光望了一圈,又問,“那個大夫呢?”

  趙寧猜到她指得是誰,但還是要確認下:“替倚秋針灸的那個?”

  “嗯。”

  “性情太怪,剛才替人包扎傷口是,他說自己沾了旁人的血,破戒了,于是他自己將自己關在了次樓三樓,誰叫都不肯下來。”

  夏昭衣點頭。

  不得不說,趙寧著實會說話。

  弩箭很快被取來,夏昭衣接來,果不其然,箭矢上又是一模一樣的紋絡走向。

  這些弩箭為了配合特制的二連弩機,只能用同一批模具打造,上邊的箭矢紋絡,不會改變。

  “阿梨,”屈夫人關心道,“你去到那邊之后,情況如何?”

  “小有收獲,”夏昭衣一笑,“我先去找大夫,很快便來。”

  “好。”趙寧說道。

  次樓的燈火同樣全亮,檐下的燈籠一盞連著一盞,織出璀璨長鏈。

  由于沈諳在此的原因,趙寧增派了人手,但不想太過刻意,他們都只留在暗處。

  夏昭衣穿過天井,經庭院時,看到跪在雪地上的紅雯。

  沒在廚房里忙活的仆婦們都在檐廊下或站或坐,之前被楚管事喊來演戲的林六娘也在這些仆婦里頭,正在自夸那段演技。

  望到少女過來,大家停下正聊得話,起身紛紛喊道:“阿梨姑娘。”

  紅雯聞言,遙遙抬起頭,雙目渙散地望著夏昭衣,唇瓣已凍成紫青色。

  瞧見夏昭衣看向紅雯的目光,林六娘忙上前:“阿梨姑娘,沒人要她跪,是她自己非得去那邊跪著,想要大娘子原諒!”

  紅雯啞著聲音哀求:“阿梨姑娘,我知道錯了,求你替我向大娘子求求情……”

  “你看到倚秋咳得快喪命時,你有想過放過她嗎?”夏昭衣問。

  “我是被逼得。”

  “倚秋是被害得,倚秋如果倒下了,下一個被害得,就是趙寧。”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紅雯捂著臉痛哭。

  “你沒必要繼續跪下去,”夏昭衣看著她,“跪在這里,抵消不了你犯過的罪,只是在傷你的身體元氣。你不如保持體力,等著判決出來后的懲罰。”

  “阿梨姑娘……”

  夏昭衣沒再說話,抬腳離開。

  聽到檐廊外的腳步聲時,沈諳正在找尋工具試圖撬開釘在窗口上的木頭的釘子。

  待房門被人自外推入,他已安安靜靜跪坐在茶幾前冥想。

  門口半響沒有動靜,沈諳睜開眼睛望去。

  少女雙手抄在胸前,懶洋洋地背靠著門框,氣定神閑地望著他。

  檐廊的光帶著風雪飄拂在她身后,青春曼妙的少女清影,著實如畫。

  “是你啊。”沈諳微笑。

  “你師父來了,”夏昭衣說道,“在樓下。”

  沈諳一頓,隨后笑容不變:“是嗎。”

  夏昭衣垂下手進來,側身將房門關上,連同漫天風雪一并關在外頭。

  沈諳看著她在對面坐下,微笑說道:“怎么,阿梨要陪我喝茶?”

  “千秋殿里的那些人是誰。”夏昭衣直接問道。

  “他們?”沈諳搖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真不知道。”沈諳淡笑。

  “林清風被他們的人捉走了。”

  “她?哦……她本就愛惹是生非,被抓走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

  “看來,你什么都不會告訴我了。”夏昭衣笑道。

  “不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才不言。”

  “你認識唐相思嗎?”夏昭衣問。

  沈諳微頓,隨后一笑:“不認識。”

  “你認識。”

  “我真不認識。”

  “你找到了他,或者想找他嗎?”

  “誰是……唐相思?”沈諳做出困惑神情。

  他這樣一張好看的臉,做出任何神情都不會覺得油膩,太過清爽清秀的面容,稍微蹙眉,便是不解求知的清俊公子。

  夏昭衣不得不說,沈諳真的完全利用好了自己的先天優勢。相比之下,他同樣俊美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弟弟,便從來不拿此做文章。

  “如果你繼續跟我裝,那么我們沒有談話的必要了,”夏昭衣冷冷道,“沈諳,我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怎么會呢,阿梨姑娘溫柔善良,人美聲甜,人見人愛。”

  “砰!”一把匕首插在了沈諳手旁。

  沈諳低頭看去,眨巴了下眼睛。

  并不是他過分淡定淡然,而是他壓根沒看清少女是怎么拿刀拔刀出刀的,這把匕首就這么落在了他手邊。

  “呃,阿梨姑娘……”

  “你不說老實話,我就劃破你的臉,”夏昭衣冷冷道,“沈諳,你想被毀容么?”

  “阿梨姑娘不會這么惡毒吧?”沈諳的微笑變得僵硬。

  話音方落,他眼前銀光驟閃,臉頰頓然一痛。

  沈諳忙抬手去摸,鮮血自右臉上狂涌而出。

  “我就是這么惡毒。”少女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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