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華 > 1029 吊詭之事(一更)
    祠堂是五年前才造得,規模比舊祠堂要大出三倍,足有五進。

    大廳面寬四間,五扇大門大敞,華麗莊嚴,當下所有燈火高亮,匆忙趕來得幾大蔣氏“老爺”面色惶惶,望著正對大門的高墻。

    除卻正中的確在流“血淚”的畫像,兩旁各貼著一紅一白二紙。

    白紙寫,將軍墳上草。

    紅紙書,冢中森衣骨。

    “誰干得?”一個老爺顫著聲音,“這事是誰干得?!”

    才考完童生三試,得了秀才一稱的蔣七郎指著對聯:“你們見這個字這字,是十九公的字!”

    蔣氏其他讀過書的男人們紛紛看去,越看越似。

    蔣十九公,建武七年五月,登京殿試進士,歷任竹州參政,建武十九年進京師,擢升為吏部尚書。

    其人已故八十年,乃蔣氏幾代官品最高者,為后世子孫所瞻仰。

    他寫得一手妙字,留下諸多墨寶,后生晚輩時常仿他字跡,眼下蔣七郎一語道出,所有人大驚。

    “真乃十九公之字!”另一人說道。

    “將軍墳上草,冢中森衣骨,這,這是何意?”

    “將軍墳上草,那不就是我們的蔣字?!”

    眾人因此話,目光看回正流“血淚”的畫像。

    春晚天寒,祠堂外山風呼號,吹得門扇搖動,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漫上每個人的脊背和后腦,

    去而又返的夏昭衣,此時一動不動地藏在東面四座木質立屏后的金柱之上,恰藏在抱頭梁于斗拱之間。

    但凡蔣家人上前一看,便知這些不是“血”,而是紅花色素和糖漿。

    天方初亮,蔣家祠堂中所發生的吊詭之事,便送入城中蔣夢興耳中,整個蔣府上下驚動。

    蔣夢興睡意全無,披衣而起,坐馬車趕回老家。

    恰遇早市,出城的路被城外蜂擁而來得農戶們堵著,馬車在逆流中速度變緩。

    蔣夢興暴躁地催促車夫,忽聽外邊傳來的說話聲,他掀起簾子望去。

    幾個老農正在說董氏家祠中所發生的怪事。

    蔣夢興皺起眉頭,問一旁老仆:“他們說得,是董氏家祠,不是我蔣家?”

    “對。”老仆說道。

    “你下去問問,問清楚。”

    老仆下了馬車,上前詢問,回來后一一轉述。

    “老樹支門,油鍋烹魂,”蔣夢興愣愣道,“這是中了什么邪”

    “老爺,會不會有人惡意為之?”

    “如何惡意?蔣家祠堂上的那是我十九公的字!多少人效仿不得精髓,惡意為之?”

    “那這件事老爺,相比之下,老樹支門,油鍋烹魂,更顯可怖,會不會董家近來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我怎知道。”蔣夢興擺手,不想再聽。

    豈料馬車再往前,又聽到了其他幾戶宗族家的祠堂出了怪事,不止蔣家和董家。

    蔣夢興心下一沉,大感不安。

    這種事一經傳開,后續只會翻騰出更離奇的版本。

    “要翻天了。”蔣夢興喃喃說道。

    快巳時的時候,一輛牛車慢慢悠悠在衡源文房后門停下。
    老農下車拍門,拍了好幾聲,才有人來開。

    “啥事啊?”開門的仆婦問道。

    老農將后邊的草堆拿開,仆婦一瞧見趴在草堆上睡得正香,毫不講究的少女,頓時一驚:“姑娘!”

    府里上下都變忙碌,有人去端熱水,有人去煙波樓喊支離。

    夏昭衣被吵醒,睜開眼睛便看到小大胖人立在軟榻邊搖尾巴。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大胖的腦袋,沉沉又睡去。

    醒來才過午時,屋外陽光大好,夏昭衣從軟榻上坐起,推開軟榻旁的窗,屋外清風入來,家里仆婦的幾個兒女正在外頭追逐打鬧。

    趙杉自己有兒有女,都在衡香,這幾個仆婦則是本地雇來得,趙杉人好,由著她們的孩子也在府里玩。

    這時,夏昭衣看到一人,蘇玉梅的哥哥,蘇恒。

    他狀似園丁,在大片花叢中忙碌,不過很快,夏昭衣發現他不是在忙,更像是在找東西。

    沒有多看,夏昭衣收回視線,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一股很不好聞的牛車味,或者說,牛糞味。

    支離自外回來,夏昭衣已洗浴完,在后院慢慢喝著骨頭湯。

    轉頭看到支離一身狼藉,夏昭衣眉心輕皺,支離走去:“師姐。”

    “摔了?”夏昭衣道。

    “說來好生奇怪,”支離坐下,“自昨日開始,整個熙州府,怪怪的。”

    “如何怪呢。”

    “昨日一匹瘋馬在街頭橫沖直撞,今日是兩匹,廣芳河畔一匹,據說城南那也有一匹。而且,要么這邊打人,要么那邊起火,好些路人無辜遭殃。這亂,起得太快了。”

    夏昭衣還以為他要說城郊外那些祠堂的事。

    “聽你說來,這些不想是巧合,”夏昭衣道,“有人暗中使壞。”

    “左右與我們無關,不過傷及無辜,委實可恨。”

    夏昭衣笑:“那,那些祠堂的傳聞,你可聽到了。”

    “哈,”支離也笑,“當然聽到了,但是這個不用想,肯定與師姐有關嘛。不過師姐,你為何要跟那些人的祠堂過不去呢?”

    “錦屏行宮外的太廟快修好了,”夏昭衣說道,“也快著火了。”

    “師姐要對太廟下手?”

    夏昭衣微笑:“嗯,從那天開始,李據將再無安寧,我要讓他日日噩夢纏身。”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平和淡雅,支離卻能聽出話語下深藏的暗涌。

    “好!”支離開心道,“太好了!”

    后廚見支離回來,也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骨湯。

    骨頭燉的很爛,湯汁透明淡白,浮著很薄的姜片和蔥花,里邊還有山藥當歸,香氣撲鼻,味道鮮美。

    支離喝了一口,露出陶醉神情:“太好喝了,真香送一碗過去給沈大哥呢。”

    “送去便不好喝了,趁熱才佳,可以等他下次過來,讓后廚再熬。”夏昭衣道。

    “方才,沈大哥本來要和我一起過來的,”支離道,“不過遇見戴豫回來,說有事說,便沒來了。”

    夏昭衣點點頭。

    “對了,”支離又隨口道,“我自煙波樓出來,剛好瞧見許姑娘,她愛慕沈大哥,送了籃甘蔗,結果沈大哥不要,就給放在客棧外面,都風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