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燼塵錄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中山王之怒
  丁宇爍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事到臨頭,仍是渾身一顫,急道:“不,不,我沒有勾連他們。”

  楚涵理道:“大會上數千人親眼所見你與那些金涼國人一起聯手,卻作何解釋?”

  丁宇爍道:“我……我是跟他們聯手,但我并不知道他們是金涼國的奸細啊。”

  楚涵理道:“你承認跟他們聯手。這么說,他們能輕易混進大會,確實是你幫的忙了?”

  丁宇爍囁嚅道:“那個……那個……”一時間既不敢說是,又不敢說不是。

  楚涵理目光炯炯地向他逼視,道:“是也不是?諸位大人當面,你可不能說謊。”

  丁宇爍環顧四周,但見在座的幾乎都是朝廷中說話有分量的人,心里揣量了幾番,猶豫再三,終究不敢隱瞞,硬著頭皮道:“是。但是我發誓,我一直以為他們就是一些江湖散修,的的確確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竟是細作。”

  楚涵理道:“你說你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

  丁宇爍怔了怔,道:“證明?”

  丁峻冷笑一聲,道:“楚侍郎此舉,未免強人所難。一個人知不知道,無非是一種心理活動,心理活動如何能夠以證據來證明,難不成把心給挖出來嗎?試問老夫明天想吃什么菜,這種想法又該如何證明?”

  楚涵理拱手作禮,道:“好教王尊得知,到底該如何證明,卻不是下官需要考慮的事情。但若丁賢侄拿不出證明來,案子卻委實不好向主上交代。”

  滄海見他面對咄咄逼人的中山王,不卑不亢,據理力爭,倒也有幾分佩服他的硬氣。

  丁峻聽他搬出云皇來,還真被唬得遲疑了一下,隨即哼了一聲,道:“云皇日理萬機,這般瑣碎的事情,又怎有閑暇來聽取你的交代?”

  楚涵理道:“主上當然無法事事俱到,但我們做臣子的,為主上分擔天下重任本就是分內之事,又豈論主上有無余暇聽取交代?難道主上無暇聽取的案子,便能敷衍了事了嗎?”

  丁峻一時為之語滯。范步燃性子耿直,忍不住道:“中山王,審案是刑部的事情,旁人出言干擾,這超出規矩之外了吧?”

  丁峻翻了個白眼,道:“老夫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何來的干擾?西王言重了。”

  楚涵理道:“關于事前是否清楚敵方的真實身份,既然丁賢侄無法佐證,那不妨聽聽其他的當事人怎么說好了。來人,把他們都帶上來。”

  不久獄卒押了一大堆人上堂,串串鎖鏈交響,跪倒了一地,粗略不下于百人。楚涵理道:“這些都是跟那金涼國人馬佑年一起潛入狩獵大會的同謀,在飛皇山上被我方一網打盡。事實到底如何,或能從他們口中得知端倪。”

  丁峻微微變色。

  楚涵理指著丁宇爍,對那群俘虜道:“你們認識他嗎?”

  那群俘虜朝丁宇爍上下打量。滄海心道:“丁宇爍在大會前只跟馬佑年獨自見了面,其他人自然是不識的。”

  果然那群俘虜看過之后,皆搖頭說不知。丁峻松了口氣,道:“爍兒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以至上當受了騙。這勾連外敵之事,并非有意為之。你們刑部可要分辨清楚事實。”

  他三番四次地出言打岔,其他三王皆露出不悅之色。范步燃心里憋不得事,道:“清者自清,倘若他真的事先并不知情,各部門的大人都在這里,難道還會分辨不出來嗎,中山王何必杞人憂天?再說楚大人公正廉明,案情之巨細,皆以證據為準則,也沒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丁峻道:“公正廉明,那就最好。”

  楚涵理道:“兩位王尊稍安勿躁,案情重大,諸多細節當然都得了解清楚。下官身居其職,絕不會徇私枉法,有冤必平,有罪必定,事實是怎樣,那就怎樣。”

  隨后又將大會的不少親歷者喚上堂來,聽取證言,宣讀證詞,展示證物,各種程序都過了一遍。不知不覺,這一案子竟足足審了兩個時辰。

  等到堂審最后,已是午夜時分。

  楚涵理執起厚厚的案卷,宣讀結果,道:“飛皇山敵人入侵一案,經審論斷如下,人犯丁宇爍勾連外敵之罪名,不成立。但私自以非法手段幫助外人進入大會,擾亂大會的公平公正,以致釀成大禍,令我國上百名同胞受害,此罪一;對二皇子殿下大逆不敬,屢屢以下犯上,此罪二。經謹慎斟酌,人犯丁宇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其削去皇家所發修煉資源,永世不得入朝任職,并擇日流放西境。”

  丁宇爍頓時如一團爛泥般癱在地上。丁峻神色像吃了死蒼蠅一樣難看,道:“楚侍郎下手,未免太重了些吧?”

  楚涵理合上案卷,平靜地道:“丁賢侄其罪,皆有法可依。如非念在是功臣之后,恐怕懲處還遠不止于此。”

  丁峻道:“他是有過失,但又不是故意做的,大會上死了人那只不過是個意外,怎能全怪在他的頭上?再說那樊……那二皇子當時尚未恢復皇室身份,何來的以下犯上?狩獵大會上實力為尊,豈以身份高低而論?當時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對二皇子出手,其他出手的人是不是也能說他們以下犯上?如此定罪,簡直荒謬之極。”

  楚涵理道:“其他人出手,乃在大會規則允許范圍之內,丁賢侄卻是完全出界了。既然脫離了規則范疇,說其以下犯上,并無不妥。”

  丁峻勃然道:“一派胡言。這等罪名,老夫不認同。”

  范步燃道:“中山王,楚大人所說的都是事實。宇爍小侄既然做錯了事,就要承擔這樣的后果,你可不能因他是你的孫兒,便偏袒于他,為此擾亂法綱。”

  丁峻怒道:“這是我丁家的事情,與你何干,要你多嘴?”

  范步燃心頭火起,道:“上百名后起之秀因此而喪命,這豈止是你一家之事?”

  丁峻道:“總之事情如此定局,絕不合理。我丁家為磐石國鞠躬盡瘁,立下功勛無數,若背上這等無稽罪名,徒惹天下人恥笑,更令功臣之后寒了心。”

  范步燃道:“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怎么著,莫非你還想仗著以往的功勞,踩在法綱頭上,一手遮天不成?”

  丁峻喝道:“范步燃,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范步燃毫不相讓道:“你是怎樣的態度,我便是怎樣的態度。”

  丁峻大怒道:“放肆,別以為是個王就了不起了,老夫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無禮小輩,教你知道,王亦分三五九等。”

  范步燃拂袖而起,昂然道:“來,別以為我怕了你。”

  丁峻怒不可遏,砰的一掌把座椅扶手拍爛,一股冰寒的氣息席卷開來,所過之處,白霜驟起,空氣都似乎被凍結住了。寒氣滾滾蔓延而去,方圓里許,瞬間如凜冬重臨,亭臺樓閣,木葉屋檐,盡皆生出層層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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