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求你了，別趕小老兒走……”
宋皎剛踏入店里，就聽到了一陣哀求聲。
一個發須都已經半白的老頭，此刻正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求著一個衣著還算不錯的中年男人。
“東家，求你看在我跟了老東家一輩子的份上，留下我吧，工錢可以減半，不然我們一家老小就沒法活了啊！”
“老蔡，我也沒辦法啊！”那中年男人表情憂愁，實際上語氣卻很是不善的說：“你們一家人沒法活，我也沒辦法啊，再說，你家大兒子不是還留在車隊嘛！我也算照顧你家了不是嗎？”
那老頭聞言便停下了哭求，他聽出來了東家口中的威脅，是啊，他大兒子還在車隊，他如果再鬧，怕是大兒子的活計也保不住。
宋皎大概是聽明白了，這老頭父子倆都在這車行打工，因為生意不好，東家要辭退老頭，老頭哭求，還搬出來老東家，現任的東家不為所動反而提出來老頭的兒子，以此為威脅讓老頭趕緊麻利的走人。
宋皎見狀眼睛一亮，這老頭明顯是車隊的老人了，會不會懂得很多？
于是宋皎過去，詢問情況。
那東家看了一眼宋皎，也不像是做生意的需要車隊，更不像是有錢的可以買馬車，于是也不再看她，而是對著老頭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此時車馬行的店鋪大堂，只留下了一個在柜臺打算盤的掌柜，一個拿著掃把假裝掃地，實際上是靠在墻邊打瞌睡的店小二。
還有一個，就是仍舊跪在地上，神情凄涼的老頭。
“老人家，地上涼，你趕緊起來吧！”宋皎過去，關心的說道。
“多謝啦。”那老頭聽見有人關心，便抬起頭，看到宋皎時先是一愣，隨即和藹的一笑，顫顫巍巍的起身了。
實際上，老頭并不虛弱，那顫抖的腿，可能是跪時間長了有些麻了。
宋皎趁機問他情況，如此“多管閑事”倒是沒引起那老頭的不滿，他反而因為有人關心，而有些高興。
很快宋皎便了解了詳細，這老頭是這車行的老人了，年輕時是個厲害的車把式，帶著車隊走南闖北的。
后來老了不適合出遠門了，他衣缽則由大兒子繼承了，他則留在車馬行里做起了馬醫和修車夫，他年輕時跟著一個老獸醫學了不少看馬知識，又懂很多馬車日常修護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為車馬行貢獻了一輩子，伺候了兩代東家，結果落到了被辭退的境地。
老頭神色落寞，很是不舍的看了一眼車馬行里的一切，便轉身離去。
宋皎直到他出了車馬行，這才跟出去叫住了他：“老人家可愿意跟著我走？”
“啥？”老頭有些吃驚，不過他也沒有警惕心，畢竟他一個老頭子，哪里有需要人家圖謀的地方呢！
宋皎于是把那幾匹馬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又說了他們要去南邊逃荒，需要一個認路，而且駕駛馬車技術不錯又會醫馬的人，可以給現在同樣的工錢，還一日三餐管飽。
這樣的人，這老頭可不正符合。
“這……”條件令老頭很心動，也有些猶豫，他不能拋棄家里人，自己去享福啊！
“你可以帶著家人一起，你不是說你大兒子也會駕車？我也可以付他工錢，可能會少些，但一日三餐仍舊管飽，不過你家其他人，卻是需要你們自己養活的。”宋皎看出來老頭的猶豫，便又開口說道。
老頭聽了這話徹底激動了，隨即又說到：“東家，請受小老兒一拜。”
這哪里是雇人，分明是來救命的活菩薩啊！
“好了，就這么說定了，你先隨我去挑幾輛馬車，再回去和家人收拾，我就在這車馬行等你們。”宋皎說道。
“蔡達全憑東家吩咐。”老頭，也就是蔡達說道，腰微微躬著，態度很是尊敬。
宋皎也沒有制止他這行為，本來她也要和這老頭立字據的，畢竟這個年頭，干啥都得立字據的，這樣雙方才更有信任感。
蔡老頭帶著宋皎又回到了車馬行里，那掌柜的依舊在打算盤，也不知道這生意有啥賬可算的。
店小二倒是不睡覺了，不過嚼著嘴在打掃，明顯是被臭罵了一頓。
“老菜頭，你咋又回來了？”店小二看到兩人，立即叫道。
蔡老頭冷冷看了那店小二一眼，人還沒走茶就涼了，以前跟著別人叫他蔡叔，現在開始叫他老菜頭了，可真是好一副嘴臉啊！
蔡老頭沒理會他，而是直接過去敲柜臺，一點兒也沒了剛剛的低迷，氣勢很足的說：“我們東家要買馬車。”
那掌柜的這才停下打算盤的手，很是驚訝的看著蔡老頭，倒不是輕蔑而是覺得蔡老頭立刻就換了別的東家，有了去處，覺得吃驚。
不過既然說了買馬車，那這就是客人，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掌柜的便笑著從柜臺出來。
宋皎暗道可惜，本來還準備裝逼打臉，順便再借此機會壓壓價格呢！誰知道這掌柜的不按理出牌，并沒有囂張跋扈看不起人。
“兩位里面請。”掌柜的立刻引著宋皎和蔡老頭，往后面走去。
“這后面就是車馬行的停車場和馬棚，東邊的都是品種馬，腳力好，適合長途跋涉，不過貴些，西邊的都是普通馬，短途耐力好，也便宜些。”蔡老頭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的新東家解釋。
“南邊嘛，都是驢子和騾子，拉個小貨車可以，坐人就不穩當了，癲的很。”
宋皎聽了連連點頭，這點她認同，驢車確實顛簸，走得慢些不顯，快了就不行了。
“車子也有很多種，要大車廂的，前面能坐人，后面能拉貨，一舉兩得。”
“材質上紅柚木最結實，不過稍微貴些，小老兒建議東家您選黑榆木的，結實好用也便宜些，槐木也結實，更加便宜，但是不適合南方的潮濕天氣。”
蔡老頭知道宋皎是準備往南邊去的，自然事無巨細都要想到的。
宋皎聽得很滿意，身后跟著的掌柜卻是聽得很苦惱。
這還做啥生意，被人家吃的透透的，根本沒法投機取巧，做生意哪有不忽悠人的道理。
得了，這單生意是沒有大賺頭了！
不過掌柜的想歸想，還是不舍得推掉的，那么多馬車留在這里，一日的草料嚼用也是一大筆出入，還不如趕緊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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