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有勞杜兄
    杜英瞥了一眼前面的謝奕,他害怕謝奕會轉過身先給他一刀。

    而且這樣也會顯得自己太過輕浮。

    “應得的。”杜英最終只說了三個字。

    謝道韞感激的點了點頭。

    如果說自己從建康府到襄陽這一路走來,還是因為想要看看外面世界有多大的自私在作祟,那么從襄陽一路到藍田,就是單純的為了救援自己的爹爹。

    一點兒“阿爹救我,免得被娘打”的想法,只是順帶罷了。

    這一切的付出,此時在杜英這三個字中,似乎都得到了認可。

    甚至剛剛這家伙冒冒失失喊自己“阿元妹妹”的種種,謝道韞都徹底丟到腦后去了。

    知音難求,想要找一個朋友容易,可是想要找一個有共同語言、能夠理解你的知音,談何容易?

    剎那間,謝道韞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杜兄,似乎就是一個能理解自己一腔熱忱,又能夠交流文章錦繡的知音。

    謝道韞從來都不是矯情、害羞的人,否則也不會這樣一路走來。

    當即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自然是請杜英走在前面,之前的那些許敵意和警惕,也就先放下。

    至于要不再要重新提起來,那要以觀后效。

    謝奕走在前面,沉聲說道:

    “若是在我席中,盡皆披甲,阿元這一身尋常男兒裝扮,未免惹眼,所以賢侄,便讓她跟著你,總歸沒有那么容易引起注意。”

    “伯父放心。”

    杜英也知道這是必然的,畢竟軍中都身披甲胄,也就只有自己帶著的關中盟這些人,有一些文吏,再加上杜英自己都沒有身穿甲衣,所以方才不會那么明顯。

    “那就有勞杜兄了。”

    謝道韞到底也是冰雪聰明的小姑娘,此時哪里還能看不出來,這位杜英杜兄和自家阿爹的關系顯然已經很是親密,不然的話,自家阿爹也不會把自己直接托付給他。

    這更引起了謝道韞的興趣,根據剛才的幾句話之間的交流,顯然她覺得杜英應該是一個胸有城府,并且對詩詞文章有所了解,甚至還能信手拈來的人物。

    按理說這樣的人物,應該并不對爹爹的胃口才對。

    謝奕謝將軍是什么人?

    才不會管什么道德禮法,杜英這種人,在他的嘴中,應該屬于“窮酸書生”,一點兒都不待見的那種。

    當然這個“窮酸”? 并不是指的杜英真的家境貧寒? 而是指這種說話有多思考掂量、又隨時文縐縐的人。

    不直爽。

    可是偏偏謝奕對于杜英似乎很信任也很喜歡。

    這謝道韞就有點兒難以理解了。

    難道是自家爹爹在外面征戰久了,現在竟然轉變了性情?

    還是說這個杜英真的有什么“左右逢源”?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那自己一定要為爹爹試探試探? 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不然以爹爹這種直腸子性格? 恐怕被人騙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他如此信任一個之前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年輕人,謝道韞總覺得心中忐忑。

    剛剛放下的警惕? 似乎又需要提起來了? 也不用以觀后效了。

    杜英當然不知道旁邊這個謝家才女,心思轉來轉去,格外的矛盾。

    他的關注點還是在接下來的關中戰局上。

    “伯父覺得接下來應該進攻何處?”杜英正和謝奕交流大軍接下來的安排。

    “大將軍應該會想要屯兵灞上,直接威懾長安。”謝奕胸有成竹? “這樣也能夠形成和梁州刺史的東西夾擊。”

    “梁州刺史那邊還遲遲沒有消息傳來。”杜英補充一句。

    “恐怕那邊的戰斗也不是非常順利。”謝奕倒是并不覺得奇怪? “梁州刺史麾下都是步卒,對上氐人的騎兵也不好收拾,因此大將軍應該不求他能夠直接殺到長安城下,只要能夠牽制住長安以西各處州府和塢堡的兵馬就可以。”

    果然還是灞上啊。

    杜英默然。

    歷史上的桓溫,就是在灞上屯兵到糧草耗盡? 無奈而退。

    現在自己又要看著他走上這一條路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這個努力,能不能幫助他扭轉或許曾經已經注定了的命運?

    現在整個關中戰局的發展? 以及諸如謝道韞等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物驟然登場,無疑都在提醒杜英? 關中戰局總歸是可以改變的,沉重的歷史或許也可以走上其余的軌道。

    關鍵就在于現在的自己? 到底有沒有那么足夠的力量? 真正去影響更多、調整更多。

    “杜兄似乎心事重重?”謝道韞在旁邊低聲問道? “藍田戰后,氐人主力傷亡慘重,而且長安以南再無險要可守。

    此去灞上、俯瞰長安,戰局已經在征西將軍掌握之中,杜兄難道覺得這其中還有不妥的地方么?”

    聽聞這句話,謝奕也打起精神,同樣帶著疑惑。

    不比謝道韞,謝奕是見識過杜英的戰局指揮能力的。

    這個年輕人的確還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戰場主將,因為他還缺少很多實戰經驗以及排兵布陣的理論知識。

    但是他的戰略目光,的確已然折服了謝奕,甚至就連桓溫都不得不承認,就統籌大局來看,這家伙是個好手。

    因此現在在軍中,桓溫給杜英的定位顯然也是一個智囊和軍師一樣的人物。

    “未入長安,如何能安?”杜英笑了一聲,借助“長安”的名字,算是開了一個玩笑。

    “攻破長安,頂多也就是秋冬之事了,賢侄放心便是。”謝奕信心滿滿的說道。

    “承伯父吉言。”杜英一笑,不再多解釋。

    謝道韞則隱約覺得杜英的話語之中總帶著擔憂,至少沒有謝奕那樣自信。

    深深的看了這個同樣也是年輕人的家伙一眼,她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前方,已經是桓溫宴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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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無奕,杜賢侄,來來來,快些入座!”

    軍中能夠讓桓溫親自起身迎接的人不多。

    杜英或許還不太夠格,謝奕也一般不在乎在這個,也沒有這個待遇。

    準確說,桓溫并不是不想迎接謝奕,而是害怕這家伙上來就端著酒壇子,喊一聲“咱們哥倆走一個”,那桓溫就可以直接喝趴在那里了,還有什么好宴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