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六百四十一章 初雪
    杜英自然也看到了王猛,而且他早上起來也知道王猛昨夜帶著參謀司開了一晚上的會,今天早上便雷厲風行一般湊夠了資金要把大司馬府和江左各家之前拿到手中的十多處產業買下來。

    而且昨天一夜之間,六扇門的人,少了三分之一。

    趁著夜色,從光明,隱入了黑暗之中。

    不過這些本來就在杜英的計劃之中,師兄能夠領悟自己的想法并且抓緊推行下去,杜英還是很感動的。

    所以杜英笑問:

    “師兄的兩個黑眼圈那么大,怎么不去休息?”

    王猛搖頭說道;

    “就在剛剛,大司馬已經下令準備還師荊州,而王右軍也在打點行裝。若余也去睡覺了,那誰盯著呢?”

    “客人來了,客人又走了,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杜英從容說道,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

    王猛撇了撇嘴,我信你個鬼。

    杜英之所以這么淡定,擺明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都布置好了。

    所以王猛又換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扼腕而嘆:

    “言之有理,若知道太守早就已經看淡此事,那昨天晚上也不用這么忙碌。

    現在余就下令把六扇門撒出去的人全都撤回來,免得打草驚蛇不說,還惹得大司馬和王右軍不滿,太守以為如何?”

    杜英怔了一下,旋即訕訕說道:

    “不至于,既然都已經派出去了,那就如此吧······”

    謝道韞看到杜英吃癟的模樣,亦然露出微笑:

    “夫君作威作福久矣,也就只有師兄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王猛得意的笑了笑。

    杜英則提醒他:

    “我作威作福,而師兄旗鼓相當,那豈不是意味著師兄亦然是一般無二的作威作福?這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名聲。”

    王猛這才反應過來著了道,頓時不滿的說道:

    “弟妹偏心了。”

    謝道韞瞥了杜英一眼,含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維護自家夫君,分內事也。”

    杜英無奈,這話雖然說的沒毛病,但是聽起來怎么讓人那么不舒服呢?

    誰又是雞,誰又是狗?

    一時間,師兄弟兩個相顧無言,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謝道韞也不再打趣他們兩個,微微躬身告退。

    王猛看著她的背影,感慨一聲:

    “圣人誠不我欺,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杜英笑了笑:

    “但是畫眉之樂,終歸有異于獨身者。”

    言外之意,你這個單身狗又怎么知道戀愛的酸臭味?

    王猛不置可否,轉移話題:

    “不管是誰走,總是要送一送。而且大司馬的意思,應該是要留下一路兵馬,仍然駐扎在長安城外,領兵之人很有可能是桓幼子。”

    “情理之中。”杜英亦然收起來笑容,“桓幼子統兵數量不多,但是卻是大司馬絕對信任的人,并且統帶兵馬,頗有大司馬之風······不,或許在行軍打仗上更勝大司馬一籌。

    因此桓幼子留在關中,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大助力,卻很有可能轉而變成最大的阻力,令人不得不好生掂量啊。”

    “不用桓沖,則有非議,若用桓沖,其立功無數,關中便不可制衡之。”王猛皺眉,“這也足以說明一個問題,現在關中還是缺少能夠服眾的名將。老將不在,方能使豎子成名。”

    杜英伸手敲著回廊的欄桿,心中顯然有些憂愁:

    “若桓幼子只會紙上談兵,那倒也好。但是如此人物,縱然有名將在,恐怕也難以抑制其嶄露頭角。

    至于我關中用兵之將,師兄倒是不用擔憂。人才的成長,總歸是需要時間的,并非人人都和師兄這般,年少既有才名,如今更胸有錦繡。”

    王猛怔了一下,警惕的看著自家好師弟。

    以他對杜英的了解,一通吹捧甩過來,總讓人覺得沒有好事。

    “等到長安穩定下來,余便可坐鎮長安,師兄自然也不需要被拘泥于郡丞的位置上。天高海闊,才是師兄發揮之處。”杜英解釋道,“因此若論我關中是否有比得過桓沖之人,師兄便算其一。”

    王猛苦笑一聲:“承蒙師弟抬舉了。”

    頓了一下,王猛又說道:“不過余就算是一塊城墻磚,師弟哪里需要就搬在哪里,也架不住現在關中處處都是漏洞······”

    師兄就算是做牛做馬,也扛不住你這個指使方式啊。

    “這才體現出講武堂的重要。”杜英倒是沒有注意到王猛變化的神情,“沒有人才,我們自己培養人才。不過在此之前,恐怕還需要師兄帶著參謀司多擔待擔待。”

    “今日方知,白手起家有多難,更何況我們這也不算一無所有了。”王猛喟然嘆道。

    “師兄沒有信心?”杜英笑問。

    “這倒不是。”王猛負手而立,抬頭仰望著天,“只是覺得余這懶散性格,到頭來竟然是忙碌的命。”

    “若是師兄真的是懶散性子,那么就不會去做這些了。”杜英一副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情,“師兄之前的懶散,只是因為以師兄之才,治理一方,如烹小鮮,沒有難處,自然也就不會緊張而忙碌。”

    王猛轉而看向他,哼了哼:

    “師弟再怎么吹捧,師兄也唯有盡力而已,做牛做馬、累死累活,就不要想了。”

    一個小小關中,若是能讓你累死累活,那我師兄大概是個假冒偽劣的王猛。

    杜英如是想到,伸手指了指外面:

    “看,下雪了。”

    一片片雪花,不知何時,已經翩然而落。

    也有一些調皮的,隨著風打著轉,落在杜英伸出的手臂,化作點點晶瑩。

    長安,迎來了今年冬天的初雪。

    王猛的思緒,似乎也跟著清亮了一些:

    “桓沖或許不可制,但是人無完人,縱有完人,亦有所牽。桓沖年少有為,卻總歸只是留下來指揮大司馬府的兵馬而已,大司馬府真正留在長安坐鎮的,不是他,而是桓濟和張湛。”

    “張湛性情不算惡劣,但是之前和他幾次交談,顯然對關中沒有多少好感。”杜英斟酌說道,“因此其必然也會煽動著桓濟給我們下絆子。”

    “至于桓濟······”王猛喃喃說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短板。”

    “桓濟覬覦桓熙的位置,所以才會被大司馬留在關中。”杜英亦是一笑,“那不知道這件事,桓熙曉不曉得?”

    王猛點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了。只是桓熙又是不是會愿意和我們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