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一零三二章 杜英詐梁憚
    杜英豎起來兩根手指:

    “梁憚所忌憚的,無外乎余會不會把世家一網打盡,不分青紅皂白,將世家連根刨起。若是如此,那么他們梁家也一樣不能逃脫。

    所以為了為他答疑解惑,自然沒有什么比謝家更容易讓他相信和理解的答案了。夫人坐在這里,你我恩愛,相互信任,這便是余給他的回答。

    至于第二點么,余自然也是要讓他們這些地方官員意識到,余想要讓女子走出來做事之心,是真切的,而且余和夫人之間沒有任何隔閡,以至于這般關乎到余之態度,甚至是未來無數世家生死存亡的事,都可以為夫人所知。

    這樣未來的某一天,余也可以放心的讓夫人替我坐鎮后方。”

    桌子下,謝道韞已經握緊了杜英的手,柔聲說道:

    “夫君現在不比往昔了,身為大都督,更重要的是居于后方調度協調,自然不能再和之前那般四處征戰沖殺,因此妾身能夠代替夫君坐鎮的機會,想來應該不多才是。”

    杜英抬頭,正看到了梁憚已經走到門口,因此他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刻意減少:

    “兩淮戰事,迫在眉睫,余可能不日就會南下,至少要前往洛陽或者許昌,就近指揮戰斗。”

    說著,他輕輕摩挲著謝道韞的手,低著頭看下向她,似乎渾然沒有注意梁憚已經過來了:

    “這場戰事有多重要,夫人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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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憚在門口頓住了腳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說道:

    “梁州別駕梁憚,參見都督。”

    雖然杜英都沒有對著自己說話,但是剎那之間,梁憚明白,杜英的這句話根本就是說給他聽的。

    都督想要東去兩淮,甚至都督都想把坐鎮后方的任務交給謝道韞,這說明什么?

    說明都督絕對不會允許后方有任何一點兒變亂,她要的是一個絕對穩定的關中,一個穩定到謝道韞一介女流都能掌控的關中。

    梁憚不在長安,自然不是很清楚這位謝夫人的手腕是否厲害,也暫時還沒有聽說長安城內的掾史吏員們是怎么對謝夫人心服口服的,自然會把謝道韞當做是弱質女流、一介婦人。

    而都督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自然也會不吝惜于使用各種手段,這其中自然也會包括殺戮。

    這句話,簡直就是在問他梁憚:

    余要走了,你們是打算抓緊表忠心,還是直接交出來自己的腦袋?

    當然,空口無憑,如果想要表忠心的話,那么自然要有所表示。

    梁憚深吸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從衣袖中將崔逞之前寫給他的那一封信拿出來,高舉過頭頂,自己則直接躬身,不等杜英開口,就先朗聲說道:

    “屬下漏夜來拜見都督,是有重要證據想要交給都督。崔逞在涼州聯絡世家,意欲反抗都督新政,屬下愿意將其寫給屬下的親筆信交給都督,以為罪證!”

    杜英好像這個時候才抬起頭,看到梁憚一樣,他笑了笑:

    “這件事,我知道。”

    梁憚頓時打了一個寒顫,都督竟然已經知道了。

    也就是說,都督一直在等著自己將這封信送上來,否則的話,恐怕就是直接刀斧手伺候了?

    低著頭的梁憚,甚至下意識的向左右看了一下。

    “兩邊沒有刀斧手,放心。”杜英接著說道。

    這一聲,并不算洪亮,卻如同炸雷一樣直接在梁憚的耳邊炸響,梁憚再也堅持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罪臣早在月余前就收到了此信,卻因為有所擔憂所以遲遲沒有送給都督,罪臣罪該萬死!”

    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梁憚,謝道韞忍不住露出驚詫的神情,她看向杜英。

    杜英對著她無奈笑了笑,一攤手。

    這真的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嚇唬了他一下,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詐出來了。

    至于杜英詐梁憚,倒也不是什么依憑都沒有,主要還是因為之前桓沖就派人把一封信送給了杜英,正是崔逞的信,個中意思自然也很清楚,崔逞期望桓沖能夠率軍前來姑臧,從而能夠切斷涼州和關中之間的聯絡,到時候也可以擁戴桓沖為涼州之主。

    這封信,從寫信者的角度來看,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桓沖是桓溫的親弟弟,之前還是桓溫北伐大軍的中堅,現在杜英都已經和桓溫在南陽兵戎相見了,之后在兩淮恐怕也少不了要大打出手,所以桓沖難道不應該想辦法幫助自家兄長么?

    給杜英添堵,是應該的。

    恐怕在崔逞的想法之中,桓沖頂多也就是把這封信丟在一邊,這大概是最壞的可能了,哪里想得到,桓沖直接把這封信送給了杜英,還不忘提醒杜英一句,同樣的信件有可能已經送給了很多人。

    甚至······桓沖還發了一通牢騷,問杜英,他現在已經在摩拳擦掌準備收拾西域了,所以到底能不能給他一個穩定的后方,如果杜英忙不過來的話,那么桓沖就沖到姑臧城先把這些各懷鬼胎的世家給收拾了,免得到時候涼州亂起來,沒有人給他提供糧草和兵馬補充。

    憑著桓沖的提醒以及今天對梁憚和崔逞之間眼神情態的觀察,杜英自然就心里有數,梁憚肯定是收到信件的。

    只是還在猶豫,或者想要置身事外、兩不得罪,也兩不相幫。

    后者才符合他們這些梁州世家一貫的行事風格。

    畢竟他們想要的只是梁州一地之太平而已。

    “這里是沒有刀斧手,是因為既然你愿意來找余,就說明也愿把所知和盤托出,余自然沒必要非得用刀劍威逼。”杜英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余對南鄭各家,一向是頗為信任的,既因為大家當初曾經同甘共苦,也因為余相信你們能夠理解余的初衷。

    在關中新政推行之中,你們各家所得的好處也不少,余所作所為也不是為了把你們連根拔起,因此何必如此呢?余對你們很失望。”

    “屬下罪該萬死!”梁憚戰戰兢兢的說道。

    不過心里的一塊大石也算是落下,只是不知道都督想要什么樣的投名狀,來讓梁家證明自己的清白?

    杜英接著說道:

    “所以,你還知道有多少人,余很感興趣,另外余也想要問一問爾覺得,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置,大概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