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多少事 > 第一零七四章 會不會投敵
    這些塢堡雖已殘破,但總比直接安營荒野來的好。

    渡過穎水的關中王師已經達到一萬五千人,但杜英還是打算在等兩日,至少湊夠了兩萬兵馬,再渡渦水。

    以避免添油戰術,被鮮卑人一輪又一輪逐次擊破。

    而杜英等得起,也是因為渦水那邊遲遲還沒有戰事爆發的消息傳來,也就是說,鮮卑人一樣放慢了步伐,或許是在調兵遣將,又或是真的捉摸不透王師的動機,所以也希望能夠先相互試探,而不是大家直接見真章。

    搖曳的燭火下,杜英抬頭看了一眼占據半邊墻壁的輿圖——別說是鮮卑人了,謝萬和大司馬現在都是什么動機,杜英自己都看不清楚。

    不過劉建的意圖,他倒是已經很明了了。

    劉建的親筆信,就對面坐著的謝奕手中。

    信中明確表示,劉建既沒有成為兩淮軍政一把抓之主帥的野心,也沒有想要和關中杜都督一較高下的本事,所以很歡迎杜都督能夠親自,或者委派合適人選入主兩淮,劉建以及淮南將門上下,將會全力配合都督。

    謝奕放下信,喃喃說道:

    “不去找江左世家,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剛剛和萬石分道揚鑣,王謝各家肯定會記恨。

    但是無論是皇室還是大司馬,都是比關中更近的人,劉建為什么會來找仲淵,而不是找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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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英笑道:

    “所以所料不差的話,這封信里面也是半真半假,真的,大概是劉建想要引入外援之心。

    兩淮將門畢竟只是一群武夫,在朝堂上沒有人為他們張目,所以貿然想要把自己推上位,基本不可能,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

    劉建應該能夠意識到這一點,也不會野心膨脹到認為現在的自己能夠和大司馬、江左世家相抗衡。

    至于假的,那自然是他不可能只把這一封信送到余桌案前,恐怕大司馬、會稽王,乃至于謝侍中的桌案上都有這么一封信。

    如果我們各方不能及時對兩淮王師施以援手的話,那等待兩淮王師的將是滅頂之災,憑借劉建他們的本事還沒有辦法直接抵擋南下的鮮卑大軍。”

    “好好的王師將領,現在也都變成了墻頭草。”謝奕恨恨的說了一聲。

    這一切變化的原因是什么,他自然很清楚,但是畢竟是自家親弟弟,還是說不出太狠的話來。

    杜英寬慰道:

    “至少劉建現在還沒有投敵的意思。”

    “如今其余三路王師也隱隱對其有合圍之意,其如何敢投敵?”謝奕頓時哼了一聲。

    杜英搖頭說道:

    “而若是其和鮮卑人南北夾擊謝萬呢?屆時,謝萬一支孤軍,必難逃出生天,而我軍橫渡渦水,不知戰況之下,很容易步謝萬的后塵。到時候兩軍再合一處,大司馬又可能匹敵?

    更不要說,現在還有兩淮水師的戰船,大多都在劉建的手中,甚至鮮卑人還得對他以禮相待,有劉建的水師,鮮卑人才能橫渡淮水。

    如此算來,在朝廷這里,劉建之前是鎮西將軍的副將,現在不管請大司馬還是關中的誰前來兩淮,擔任鎮西將軍之職,其仍然還是鎮西將軍的副將,所以他這一次冒著淪為所有人眼中墻頭草、從此再難被信任的風險,卻并沒有讓自己的位置發生變化,其所圖何在?”

    謝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杜英的潛臺詞,他也能夠聽出來,相比之下,若是劉建直接投靠了鮮卑人,那鮮卑人必然以其為前鋒、委以重任。

    “宋因此而亡也。”杜英嘟囔一聲。

    在這些江左出身的人心中,胡人是胡人,漢人是漢人。

    華夷之辯,格外分明。

    因此他們只會把目光投在自家人身上,覺得劉建就算再怎么反復橫跳,也應該是在自家幾路王師之間,從來沒有考慮過,擁兵十萬,浩蕩南下的鮮卑慕容,對劉建來說也不見得是一個不可選擇的對象。

    人家也是稱帝并且占據了北方半壁的。

    歷史上的南宋也是這么想的,結果最后伐宋的前鋒兵馬,滿滿當當都是宋之戰將,因此對水師的熟悉不亞于宋軍,甚至更勝過文官半路出家的宋末三杰,成為突破長江天險的關鍵。

    謝奕自然聽不懂,也沒有在意,他的心思全放在劉建于信中表露出的態度上:

    “所以仲淵判斷其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心思?”

    “其力邀余前往壽春,說明其還是寄希望于能夠在王師各方的爭斗中獲利的,如此結果,對于劉建來說,應該也能夠接受,所以余認為其暫時還沒有這般心思。

    但是如果余或者大司馬,都認為劉建心懷鬼胎,或者有當墻頭草的意味,引得各方在淮南爭斗,因而不愿意響應劉建的話,那劉建就得考量一下,是不是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對抗南下的鮮卑人和王謝世家的報復了。”杜英無奈的說道。

    “可是兩路王師也都在增援渦水。”謝奕皺眉,覺得杜英說的未免太過悲觀了。

    杜英搖頭:

    “那是我們知道要這么做、在這么做,可是在劉建的眼中,王師是來增援他們的么?

    王師還有可能是去拯救謝萬的,其實我們也不能否認,這正是現在我們要實現的目標之一。而一旦我們拯救了謝萬、并且和謝萬聯手,那試問,誰會倒霉?”

    謝奕登時一拍桌子:

    “再怎么斗爭,也都是自家人關起門來的事,世家之間的斗爭,從不會輕易害人性命,之前殷浩喪師辱國如此,也不過被廢為庶人而已,殷家其余人甚至都沒有被牽連到。

    劉建何懼之有?

    其怎么就會有投敵的膽子?!一旦投敵,那么兩淮危矣,朝廷危矣!”

    “劉建現在應該還沒有這個膽子,而且兩淮還有余和大司馬,便是真的糜爛到那個地步,也還有挽回的機會。”杜英伸出手向下壓了壓,讓謝奕保持冷靜。

    大不了就是淝水之戰提前嘛,怕什么。

    你們謝家的謝玄和謝石,都能在壽春湊齊。

    要不我把朱序這個變數也派過去?

    “朝廷危矣,對我關中其實也沒有什么壞處。”

    等謝奕稍稍冷靜,杜英才嘟囔了一句,一旦鮮卑人越過淮水,肯定又會摩拳擦掌想要越過大江,到時候杜英無論是趁機包抄其后方,還是振臂一呼、渡江勤王,都是名利雙收的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