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色綠茵 > 第〇六二章 一副調羹花綻放
    競技場里人聲鼎沸,身著皮甲的角斗士握著短劍與一頭雄獅對峙著,雄獅怒吼著向角斗士沖了過來。角斗士縱身躲開了,雄獅又掉過頭向他沖去,角斗士敏捷地從雄獅的身下閃過,回身把短劍奮力插進獅子柔軟的腹部。

    場地的空間里不斷上演著人與獸、人與人的廝殺,二哥身處其中,靜靜地看著一幕幕的血腥,還有陽光下腐爛的尸體。

    蒙托利沃像山頂的孤石一樣聳立在尼姆競技場的看臺上,似乎已經成為了這里建筑的一部分,又似乎傲立于天地之間,古老的競技場只是他衣角的塵埃。此時的二哥,身影是如此震撼。

    但卓楊一點都不震撼,因為見怪不怪了,二哥平時就特喜歡來這么一出,突然之間就裝深沉、裝孤傲、裝仙風道骨。在馬迪堡的時候大家在夜店里嗨皮,二哥時不時就會來這么一下,唬得那些淺薄小妞滿眼星星:哇,二哥哥好酷喲~

    總而言之,二哥特喜歡裝逼耍酷,人越多越喜歡,女人越多他越裝。

    “唉——”卓楊長嘆一聲:“又來了,給誰看呢?我幫你喊幾個人過來欣賞?”

    “原來我一直都錯了!”二哥面朝夕陽喃喃自語:“哪有什么超凡脫俗?這本就是俗世,脫來脫去,仍然脫不掉一個俗字。”

    “什么是俗?什么是不俗?俗即是不俗,不俗即是俗。”

    我操,什么玩意兒?完全聽不懂啊!

    “以為自己不俗,才是俗不可耐,蒙托利沃啊,原來你是如此一個俗人。”二哥仰天長嘆。

    “不入世,何談出世?不入紅塵,何來無塵?什么清高,什么自命不凡,其實都是最低俗的人最俗氣的自以為是。”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二哥顯然已有所悟。“這個世界哪有什么看客?都是身在其中的劇中人。若要不俗,就演好這出戲,演好這個人生。”

    “蒙托利沃啊,你本就是一介俗人,裝什么不俗?你該重入俗世,從俗塵中找到自我、本我,乃至俗我。”

    卓楊腦瓜疼,二哥今天明顯有些過了,因為他根本聽不懂。

    “二哥,你的意思……你要三俗了?”

    “不是!”二哥終于低下了頭,笑瞇瞇看著卓楊。“卓楊,我的兄弟,我還俗了。也就是說,我突破了瓶頸,開花了。”

    卓楊:“……”嘴里能塞下一顆鵝蛋。

    “我操!我草我草!我勒個槽!”卓楊一蹦兩丈高。‘啊——~~~~~~’喊叫著就開始沿環廊通道朝遠處跑去。‘啊~~~~~~’

    “喲呵~~~~~~~”蒙二哥也發出一聲長嘯,撒腿沿著另一邊跑去。

    “啊~~~~~~~”

    “喲呵~~~~~”

    尼姆競技場并不大,倆人很快便在環形通道中再次匯合了,兄弟二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二哥悟了,明白了什么是雅與俗,二者其實并不對立,本就是相輔相成的事物,如同陰陽。

    背包客單車游西zang,整天泡麻將館的拖鞋男,到底誰不俗?誰又俗?你確定?

    一襲白衣于山間木屋清泉碧茶,烈日下滿腿泥漿正在插秧的農夫,到底誰不俗?誰又俗?你確定?

    搶購愛瘋十和最新款AJ,趕開門去超市搶雞蛋,到底誰不俗?誰又俗?你確定?

    大俗即大雅!然而,你確定?

   ;   二哥悟了,花也就自然開了,燦爛無比,宛如牡丹般艷俗,又如幽蘭般雅致。

    .

    尼姆之行,終于讓蒙二哥功德圓滿,卓楊功莫大焉,但其實他并未幫上什么忙,功勞也許要算在那位不知名的中國游客身上。然而,冥冥中一切自有定論,二哥心里沒有了那一滴淚,卻還有一把能喝湯的調羹。

    不過,卓楊后悔了。

    “雨從海上來,像吵個不停的小孩,把城市翻了好幾遍,卻一無所獲。”

    “皮膚不是漂白的,去羅馬看看草地,去童年待一個下午,把忘掉的名字想起來。”

    “陌生人,我喜歡你,如此靜靜地站立,在你攜帶著光的強度里。”

    “她說流水一去不復返,再難回到這兩岸間;

    那時美麗的女人,會陷入憂傷,孩子拉住她的手,

    但卻不懂為什么,要把流水和我們的生活做比較。

    “我喜歡逃離……”

    二哥就像發情了一樣,久不吟誦的詩句連綿不絕,一首接著一首,而且每首詩的質量都比以往有了很大提高,意境和韻律俱是佳作。

    二哥不僅僅是突破了足球的瓶頸,也是沖破了人生的瓶頸,詩的瓶頸。

    可是,卓楊欣賞不來,他不懂歐體詩。

    海洋說過:莎士比亞那叫啥雞ba玩意兒?隨便從中國古代拉出一個落榜秀才都能教他重新識字。

    耐著性子裝模作樣欣賞了幾首后,卓楊受不住了,因為實在沒完沒了,就像憋久了在拉痢疾,二哥實在太過分了。

    卓楊開始覺得把二哥拉來尼姆是個錯誤,他得把自尊自愛自我慎獨提升到極致,才能抑制住拿鞋底子去堵住二哥的嘴的沖動。

    這是一個充滿詩意和呱躁的圣誕節。

    .

    等哥兒倆回到米蘭在科莫湖畔分道揚鑣之后,卓楊才終于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二哥在尼姆玩嗨了,黑臉多德是那里的地頭蛇,他投其所好熱情‘招待’了二哥。風流倜儻的二公子,兩天下來幾乎迷倒了半座小城的婦女。

    放浪形骸已經完全不能夠形容蒙托利沃了。

    二哥花開怒放的消息已經通知了兄弟們,大家齊齊發來賀電。卓楊對二哥因一句雞湯而破紅塵的橋段頗有些驚異,因為足球事歷來足球解,開花應該是在球場上才對。

    自己雖然也是在演奏會上突破,可我是這本書主角嘛!二哥是除自己外唯一的一例球場外突破,也許其他人也有,但沒有聽說過。

    卓楊似乎隱隱覺察到點什么。

    在科莫湖畔和姐姐、弘毅哥一起待了兩天后,卓楊便匆匆返回了巴塞羅那,因為等不到新年球隊就將重新集結,12月31日是收隊的時間,新年頭一場比賽將在元月3號重燃戰火。

    西班牙地處伊比利亞半島,左右相伴著地中海和大西洋,在洋流滋潤和海風的吹拂下,四季溫暖如春,幾乎沒有氣象學意義上的冬天。所以,西班牙的冬歇期很短,一個黃金周的時間而已。

    短暫的假期結束了,卓楊回到了巴塞羅那的海濱,但他卻并不孤獨,蔻蔻忙完家里的事情也飛過來與他做了匯合。

    他和她將在一起度過2009年的最后一天,而且,蔻蔻還帶回了有關結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