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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九章:一丘之貉

  游吹云也感覺到了,從先生……不,是從皇帝身上散發出的與前時溫良謙恭完全相反的氣息,由儒入王……皇帝是皇帝,已經不是當年的平安書院的普通先生。

  他的一張干凈利落的書桌,也變成了縱橫捭闔的朝堂,執筆所寫,也再不是一些花鳥辭賦,而是國事大體了。

  游吹云恨,恨他的老師再也回不來,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他再也不能跟老師講許多市井趣事,從此以后世上再無讀書人祁瑾瑜,而是不能直呼其名的諱莫如深的祁瑾瑜。

  他還恨這個帝王,利用他,一直到今天,利用他成就帝位。

  游吹云是一個最討厭別人利用他的人,他常以真情實感相待,也期望別人亦能如此。

  “朕知道,你如今不知以何等面目現世,可是朕不會忘記你是朕的學生,是幫助朕誅滅妖邪的從龍之臣。”

  祁瑾瑜忽然大聲的說出游吹云的功績:“神王墓一役,你在鬼王麾下臥薪嘗膽,用智計,背罵名,不僅解救了人質,還最后關鍵時刻出手逆轉乾坤,其實是大夏居功至偉的功臣!”

  文鴻皇帝忽然如此發言,眾人初時聽到耳中,還以為他要與使者講論感情,可是聽到后面愈來愈不對勁兒——這是要翻案?

  不然皇帝何以把解救人質這樣的事都加到了游吹云頭上,要知道統治者最惡俠以武犯禁,像任聲豪這種名聲赫赫,卻被朝廷視為眼中釘的“南俠”,統治者本應該是巴不得通通死了才好。

  而文鴻皇帝努力的給游吹云安功勞,只有一種目的。

  “當年吟嘯宗少宗游吹云,乃是我大夏棟梁之才……”祁瑾瑜回過身來,以游吹云完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前任監正為國甍逝,嘗勞苦驅策千百年,朕自會下令國葬之。

  而帝國不可一日無司星掌月,監理氣運的監正。

  念吟嘯宗少宗游吹云功高勞苦,朕敕封汝為假監正,以代理司天監政務,直至完全與國氣運相連,可轉正為一品司天監監正。”

  這個假,并非是虛假,假貨之意,而是代掌,代理,非正式之意。

  也就是說,要游吹云做這個代理監正,負責替皇帝俯瞰整個天下。

  游吹云有這個資格嗎?沒有,他不可能做到前任監正老頭那樣的滴水不漏,司天監,到現如今已經不是單純的看看星象,算算命,而是有監國的責任在里面那。

  當然,這是游吹云自己的想法,而祁瑾瑜的想法也很簡單……當皇帝不易,可以學習,做監正,又怎么不用學習呢。

  而且游吹云身上具備一個成為監正的素質,也是祁瑾瑜算計到今天這一步,早就給游吹云安排好的。

  不人不鬼萬人唾棄者,亦是搖身一變,尋龍望氣,司理國運的最好契機。

  也就是說身為使者的游吹云,可經由氣運塑造,變成這聽風界最特殊的一個群體的最強者。

  練氣士。

  練氣士若為肉體凡胎,始終不干不凈,始終沾染污穢,則練氣難順——這也是練氣士這一修煉體系在聽風界不受歡迎的原因。

  而游吹云……在祁瑾瑜的精心操控下,終于成為了特殊體質,可以不用人身來修煉……祁瑾瑜有信心游吹云最終是能接過老監正的衣缽,替自己看管今后的大夏。

  在祁瑾瑜看來,讓游吹云變得不人不鬼,可不是一種罪罰,而是一個機會,給你游吹云在大夏國土內全無敵的機會。

  這便是作為監正,國運掌轡人的權力。換句話來說,祁瑾瑜認為自己其實給游吹云挖了一條捷徑,一條通天大道,從今往后有了國運加持的他,亦是一日千里,超脫世間。

  “陛下,茲事體大,何妨在朝會將此事從長計議……”就連老首輔余袖白也看不下去,認為太過草率。

  “不必了。”文鴻皇帝一改先前的說話藏鋒,此時可以說是鋒芒畢露:“朕很久之前便有的想法,不算是一時興起。

  此子乃是朕未發跡時門下學生,值得信任。”

  此言一出,老首輔也說不得什么,新君方立,做臣下的不可咄咄逼人,亦要讓皇帝認為群臣是服務于他,而不是他的敵人。

  游吹云那邊陷入了沉默,而那女帝賊心不死,偷偷抱著仙氣想方設法,凝聚了不小的力量準備暴起先殺這個看不見的人,隨后逃遁。

  “你如果真想死,我不攔著你,你是前輩,我會給你好好送葬。”

  游吹云冷不丁開口道。

  女帝一怔,凝聚的力量也消散一大半。

  “你我不過是他手里的棋子,何必自相殘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仙氣就是令你死無葬身之地的誘餌,堂堂大周女帝,豈能死在餌上?”

  雖然看不見,但女帝似乎能感受到那人說話肯定是面帶不屑,不是對她,而是對那個新的皇帝。

  女帝此時已經恢復小孩模樣,先前華服已經被長大的她撐破,現在如同破爛床單一般掛在身上,可是她卻露出一個銳意的笑:“今日朕拼死一搏,明知是死地,朕亦要闖,為的可不是這可笑的仙氣……”

  她緩緩仰頭,似乎看穿了云層,看到了浩瀚自由的星空。

  “朕還記得,曾經去到過寰宇之中,而仙界,不過是寰宇中的一處禁閉之地!

  朕為什么一直困頓幾千年而不放棄,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重新登臨絕頂!不然有死而已。”

  那聲音沉默了好久,終于道:“前輩不愧是登仙之人,雖然所作所為不敢茍同,但這份志氣,令天下男兒汗顏。”

  女帝則是眼神清奇,她身為女子,這世間也是以女流之輩不足掛齒的大男子主義世界,此人倒是出言真摯。

  一時間對這看不見的人有些好感。

  天下臭男人也有幾個不那么臭的。

  女帝其實還沒有放棄掙扎,剛才說話間,也更加明確了此人的方位。

  地界使者?朕可沒那么多閑心陪你吹水。

  所以說女人狠毒,前一秒還有好感,認為不錯的女帝,下一秒就翻臉,一掌鼓蕩著強勁的氣機轟過去。

  大周女帝,那是什么水平?

  即便是分身,也是天下派掌門人靈尊一起并肩的存在。

  在游吹云“生前”來說,他就是女帝面前一小蝦米……但“死后”他依舊可以算是小蝦米,畢竟使者對陰魂有奇效,可不是與活人做對手的。

  游吹云現在真正的實力,已經不好說,能打吧,也確實不能打,也就金丹那些法術,不能打吧,游吹云魚死網破把黃泉扯出來,也能水淹了丫的。

  所以世間對于索命的地界使者多是不忿和蔑視,可其破壞力也能得到人們的敬畏……自古以來,人們不就是如此么,對死總是無畏而勇敢,卻也常以哲理審視。

  不過——

  那是女帝對于別人來說。

  真巧,女帝還真就撞上了專業對口的游吹云了,因為游吹云一眼就看出,女帝她,不是人!

  不是罵人啊,女帝是分身的事實,眾人也都知曉了,而問題就出在分身上。

  分身,本來就不是人,如果是人,那就可以正常呼吸天地元氣,正常修煉,又哪里會被束縛在氣運最濃的皇宮?

  意思就是說,這位偷襲游吹云的大周女帝的體質,正好對應了游吹云驅策魂魄的能力。

  總結。

  女帝是魂體——至少也是類似的一種。

  而游吹云一早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這股氣息還要追溯到妖族的那位美人祭司了。

  但有一點絕不是和普通魂體一樣,那就是她迸發的力量,可是結結實實的,不是陰詭之力。

  “主人!”代甲和如花皆變色,沒想到這女帝如此之狠,說翻臉就翻臉,說動手就動手,方才還好好說話來著。

  游吹云站在那里,女帝這一掌幾乎能夠掀掉半里的民居。

  所以游吹云沒給他這個機會。

  女帝這一掌雖然威力無匹,但她根本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游吹云與她談話之際早就安排了先手。

  這游吹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一口石棺從后面呼的撲來,正好將女帝猝不及防之下裝了進去,而游吹云一把將棺材蓋給她按住了,神殞棺里傳來震蕩之聲,想來是那女帝驚愕之下接連出手,可惜被游吹云給算計了。

  “冒犯了前輩,我知道你是狠人,自然早就提防著……若是你真身在此我當然不不敢放肆,可惜你只是一個分身。”

  “敢陰朕?”

  女帝的聲音傳出來,看來她發現里面克制自身,所以也停止了無謂的出手。

  “呵。”

  游吹云背靠著棺槨,眼瞧著那在簇擁之下愈行愈遠的高大影子。

  “前輩啊,我可是這個腹黑的皇帝的學生,你說我還得到哪里去。”

  女帝悶悶的聲音簡單的回復:“一丘之貉。”

  “您瞧不起的一丘之貉,卻成了聽風界國度的皇帝和監正……說明您的眼神也不好使啊。”

  游吹云若自嘲一般的話語喃喃道來……女帝那邊卻也不接話了,想來是研究仙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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