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能超越空間 > 113 見解
  湯昭坐在圓形的大廳里,看著頭頂游來游去的魚,看了好久,才敲開那扇門。

  門自動打開,里面不是庫房,而是書房。

  湯昭沒見過這么大的書房,橫豎少說十丈,周圍盡是直通屋頂的書架,中間一道道書架仿佛屏風,橫豎交叉,將房間分割成幾間。

  除了木地板,書房是沒什么裝飾的,一切以書為主,唯獨最中央單獨隔出一塊空地,布置的十分舒適。書房自然不用明火,懸著一盞盞術器燈,書架上方的燈以冷色調為主。空地上的燈又溫暖又明亮。地下鋪著毯子,擺著書桌和茶桌,還配有零散的小圓桌。軟硬、高低不同的椅子也有五六把。

  椅子多是白色的,都有一個如鶴羽的黑色小尾巴做裝飾,根據高矮不同,像一只只立鶴、游鶴、臥鶴。茶桌上配有各色小茶壺,茶壺口像鶴嘴。

  這布置風格讓湯昭想起了貓頭鷹之家,父女果然是父女。他忍不住想,自己有了劍廬,要以什么為主題做裝飾?

  薛閑云正坐在一只高腳椅上,像騎著一只仙鶴,桌上茶壺香氣裊裊,道:“思路理順了?”

  湯昭已經想清楚了,但此時還是心中緊張,道:“也不知對不對。我覺得從一個庫房到下一個庫房,是從虛幻到真實的過程。”

  薛閑云打斷他道:“是從虛幻開始嗎?”

  湯昭定了定神,思索道:“不,虛幻也是‘有’。應該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薛閑云道:“接著說。”

  湯昭心安定了一點兒,先重復自己看到的:“最開始的是劍種,在空的房間。那里所有的存在都是‘空’,劍種也是一種空。它們自己無法存在,只有通過異石的襯托,才能顯出它們存在。”

  “然后是風的房間,風肯定是存在的,能被感受到,但也只能被被動的感受到。它沒有實體,只有性質,或者說是……概念?”

  “然后是火的房間。光、火、雷電、罡氣、陰影。看樣子它們的共性是能被看到,但本質的特質是能量,但是風有的性質,它們都有。”

  “之后是水,火有的特質它都有,但比火多了質量。”

  “最后是土,也可以叫地。就是最真實的物質了,它比水多了形狀。到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從‘無’到‘有’,還是從‘虛幻’到‘真實’,都在這里成為完整的形態。”

  薛閑云道:“記性還不錯,只是狗熊掰棒子,看了后面就忘了前面。還有呢?”

  湯昭道:“還有就是形而上的東西?從無到有,有空到地,就是一個世界的誕生。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但我不知道世界誕生是不是按順序的。最開始肯定是空,但風是不是一定先于火誕生?說不定其實相反?因為地才有水,因為水才有火……最后才有風?”

  他邊思考邊道:“比起高深難知的世界觀,我倒覺得把它當做方法論更實際一些。”

  薛閑云一直面無表情的聽著,聽到“方法論”這三個字,若有所思起來。

  “從空到地,一層比一層真實,也一層比一層具象。可以把它當做剖析世界的五個層次,或者叫五重維度?我們的客觀世界,古往今來,方方面面,可以用這五個層次來歸納。”

  湯昭道:“我能想象的實際應用,最眼前的,就是鑄劍。既然劍種是空,劍五維俱全,肯定是地。那么鑄劍就是讓一把劍從無到有誕生的過程。”

  薛閑云直起身子,“哦?”了一聲。

  湯昭道:“再聯想到您分門別類的收藏各種層次的材料。我猜想,鑄劍以空為起點,是不是需要四個步驟?先用風來添加性質,用火來注入能量,用水來積累質量,最后用地來固定形狀。這就是一個劍種到一把劍,是它降維——或者說來到真實世界的過程。”

  薛閑云慢慢站起來,道:“接著說。”

  其實到這里,湯昭已經把想到的都說了,但薛閑云還要問,只能再勉強道:“我想鑄劍是個添加的過程,也是調和的過程。不用說各種層次的搭配必然有統一性,但不一定全要同序列的,比如精神一定要搭配魂魄、血骨,應該也有各種不同組合吧。其中搭配的規則就是需要學習的。而且每疊加一層材料都要用特殊的能力,是符式嗎?還是鑄劍術?”

  薛閑云淡淡道:“是鑄劍術,先有的鑄劍術后有的符式。同層次的材料整合需要符式。”

  湯昭道:“原來如此!真是復雜。那些具體的學問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學生能想到的也就這么多了,請莊主指正。”

  薛閑云停了一會兒,道:“你剛剛說的那些,完全是自己想出來的么?”

  湯昭誠實道:“不是,參考了一些故事里的設定。還有……就是檢地司關于魔窟的劃分。之前我跟隨檢地司的大人征戰魔窟,從天上掉下一條河來,水波滔天。結果刑大人說,那是土型魔窟。我一直很奇怪,后來問了大人,才知道魔窟的劃分是指魔窟對現實的干涉程度。從完全真實到空間錯位,這不是也是層次的升降么?我想他們的劃分和鑄劍師的劃分也出于同源吧?”

  薛閑云沉下臉,冷冷道:“抄襲!這是抄襲!從我們鑄劍師的知識里抄了一星半點過去,改的不倫不類的——你倒是誠實,從哪里想的也說出來。”

  湯昭道:“學生年幼,見識有限,世界都沒見識多少,哪有什么突破性的見解呢?就是拾人牙慧罷了。那我想的對不對呢?”

  薛閑云背過身去,道:“牽強附會,漏洞百出。譬如說,說告訴你劍的性質是風來注入的?風只起到流通信息的作用,讓劍種可以被認知。你把材料看得太重,劍種看得太輕了。以你淺薄的知識,哪能懂鑄劍術萬一的奧妙?”

  湯昭誠懇道:“請先生指點。”

  薛閑云冷聲道:“指點?說的倒輕巧,鑄劍術是那么好學的嗎?聽我三言兩語指點你就能學會了嗎?你聽著,你只有三年時間。”

  他背著身比了三根手指,道:“三年之后,會有一場考核,同一年,我會鑄造一把寶劍,如果你考核成績讓我滿意,我會讓你到時隨侍在側,充當輔助,親眼看見一把劍的誕生。機會只有一次,若不想后悔終生,這三年時間就給我好好學。武功、符式、鑄劍術,別人學十年,你只有三年。”

  湯昭精神一振,道:“是。那我怎么……”

  他正想提起李至海提醒他的事,要請莊主確認平時跟誰學習,薛閑云打斷他道:“學習是你自己的事。本座日理萬機,哪有空管你?每日最多只有半個時辰給你。就——”他看了看旁邊一個刻漏,“亥初時分吧。你每天亥初來上課,走岸邊的通道。”

  “你聽好了,我時間寶貴,沒有說給你浪費的。只有我說你不用來,沒有你爽約。別管是刮風下雨,還是你頭疼腦熱,只要你沒死,爬也給我爬過來。你要是誤了一次,以后再也不用來了。”

  湯昭開心道:“是。多謝先生。”

  薛閑云喝道:“你笑個屁!要是你在課上分心敷衍、混日子,也給我滾!”

  正說著,那符傀阿笑進來,托著一個鑰匙。

  薛閑云抓起鑰匙,仔細一看,怒道:“你這白癡——又拿錯了。我讓你拿通道門口的鑰匙,誰要你拿書房的?這里就是書房,我用你拿?”說罷飛起一腳,踢向符傀。

  那符傀極為靈活,向后平滑數丈,退到書架另一側,攤開兩手,發出“略略略”的賤笑。

  薛閑云紫氣上臉,伸手抓起一個肥鶴形茶杯,就要扔過去,湯昭叫了一聲:“先生息怒。”

  薛閑云悻悻放下,道:“這蠢貨!我想給它加點智慧,讓它懂得自主學習,結果還是那么蠢。就學會了一個攤手的動作,哪兒都用。我再說一遍,我柜子上上左邊下面第三格的鑰匙,給我拿過來,快去!”

  隨著他的吼聲,那符傀嘿嘿嘿笑著,滑出門去。

  湯昭定了定神,眼見薛閑云怒氣不消,臉上還帶著點兒尷尬,想說點其他話轉移話題,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袖中取出一本書,道:“先生,這是薛大俠托我轉交給您的,一部玄功。不知薛大俠是不是跟你提過?”

  “桐花引鳳訣”。

  這本書原本是漢字寫的,湯昭自己用晉文重新謄抄一遍。薛大俠當初讓他自行決定交付與否,經歷這些事,湯昭都到了琢玉山莊,也決定生活在此,連薛大俠都留在此地,沒有不交之理。

  薛閑云接過來,道:“哦,這本功法,我當時聽說他的玄功不俗,練出的罡氣是優質材料,想要借來看看。十年過去,我都忘了,他還記得。桐花引鳳訣……嗯?改名了?不是叫梧桐引鳳訣么?桐花……這名字不順暢啊,自古是梧桐引鳳,桐花也引鳳嗎?”

  “啊……”

  湯昭心中一動,一時有些傷感。

  薛閑云道:“怎么,你知道為什么改動?桐花和功法更合嗎?”

  湯昭輕聲道:“功法和桐花沒什么干系,我想薛叔父是為我改的吧。”

  “桐花萬里關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這應該對我的期許吧。”

  這是當時自覺命不久矣的薛來儀,對素未謀面的湯昭的期盼與祝福。

  薛閑云怔了怔,搖頭道:“這還藏著典故?這是你們讀書秀才之間的意趣嗎?”

  湯昭面露懷念——與其說是讀書人的意趣,不如說是世上僅有的和陳總還有關系的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吧。

  薛閑云將手中鑰匙扔給他,道:“既然你喜歡讀書,書房也歸你打掃。總比阿笑那個蠢貨強些。手勤快點,別讓這地方招灰。”

  湯昭道:“是。若有端茶倒水的活計,弟子也能服其勞。”

  薛閑云道:“要使喚你時我會客氣嗎?對了,我是不會教你武功的,山莊上下也沒幾個武功好的。你要想學好功夫,就去找神逸,只他還有點水平。”

  正說著,只聽得上頭鈴聲響起,薛閑云手一招,頭頂一個鈴鐺垂了下來,湊在薛閑云耳邊,好像在傳音。

  “有客人來了,檢地司?真是麻煩,高遠侯的人事多又摳門。”薛閑云放開鈴鐺。

  湯昭心知是刑極,他來這里是為公事,忙欠身道:“弟子先告退了。”

  薛閑云不快道:“走什么?剛剛說要端茶倒水就忘了么?我受夠了阿笑那白癡了,以后客人來了你負責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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