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能超越空間 > 199 自強之路
  “鑄劍師有什么前途?”

  這話問的……可真好啊。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荒謬,有的人張口欲駁,卻張口無言,只余下若有所思。但有的人卻已經叫出聲來。

  “這是什么話?太可笑了!”

  “鑄劍師能鑄劍!”

  “鑄劍師萬人敬仰!”

  “鑄劍師……鑄劍師本身就神圣,鑄一把劍,能造一劍客,保一方太平!鑄劍師是劍客師!”

  “……”

  霎時間,到處都是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音高低起伏,雖不能說吵鬧的和菜市場一樣,但也大有洶洶欲傾城之勢。

  朱楊坐在臺上,淡淡看著眾人,直到亂七八糟的聲音漸漸平息,才道:“我剛剛聽到有人說,鑄劍師能鑄劍,所以有前途。那木匠能造桌子,為什么沒有前途?織工能織布,為什么沒有前途?”

  臺下有人道:“這未免強詞奪理——桌子怎么能和劍相比?劍是給劍客的!”

  朱楊道:“哦……那么繡工能繡龍袍,有沒有前途?龍袍是給皇帝的,是不是更與有榮焉啊?值得你一生一世皓首窮經的去鉆研?”

  湯昭在臺下聽得抿嘴,朱楊的話從邏輯上可以駁,但沒有駁,他大概知道了這位祭酒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前途?榮華富貴?受人敬仰?眾星捧月?”

  “我相信你們之中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有這些,所謂金枝玉葉,生而高貴。比起那些混吃等死的紈绔子弟,可能還要再加一個聰明過人,心性堅韌。所以我想你們心底是明白的。”

  “如果鑄劍師真有前途,你們不會特意強調劍客高看你們,如果真有前途,你們不會為兄弟姐妹能做劍客而黯然神傷,如果真有前途……”

  他掃了一眼湯昭,淡淡道:“就不會有人把鑄劍師當劍客的跳板了。”

  湯昭毫不相讓的和他對視,朱楊卻突然起身,成居高臨下之勢,問道:“我只問一句,一百年之后,劍客為劍俠,為劍仙,天上地下任由翱翔,那鑄劍師在哪里?”

  “是埋在一抔黃土中,還是刻在一座牌位上?”

  湯昭渾身一震,心中不免替他補完了最后一句話:

  “鑄劍師,可得長生么?”

  如果他能說出這句話,現在已經石破天驚了吧?

  “我再問諸位,見過劍仙嗎?”朱楊朗聲說完,又變得輕言細語,姿態溫和。

  “我料你們沒見過。”

  “有道是人間的劍客,世外的劍俠,天上的劍仙。如今世道不好,劍俠也難免入世。但你們依然看不見劍仙,因為劍仙本在天上,在天外天。如果你們能看到劍仙出劍,那天地變色,山海翻覆,就該知道什么叫做仙凡有別。就該知道,不成為那樣超脫的存在,名譽、財富、地位,都只是人世囚籠里的夢幻泡影罷了。”

  這時,臺下風蜚突然道:“若沒有鑄劍師,哪里有劍?”

  朱楊忍不住一笑,道:“真是貪天之功為己有。地長萬物,春種秋收,萬千農民汗滴禾土,為什么沒有人說他們造出五谷社稷?鑄劍師不過是鑄造劍的一道工序罷了,是一道復雜、精妙的工序,但也只是劍生長期的一部分。所謂為誰辛苦為誰甜?鑄劍師一輩子就是為劍辛苦為劍忙罷了。“

  “話又說回來了。誰不是為劍辛苦呢?劍客就不是嗎?”

  “我見過劍仙的偉力,劍俠的風光,劍客的強橫,但我也看到了劍客對劍的屈從,劍俠和劍的糾結反復,劍仙與劍的混沌難分。為劍生,為劍死,這就是劍客。”

  “各位,劍客之路同樣充滿荊棘,還比鑄劍師危險百倍。可是為什么人人都對劍客趨之若鶩。因為劍客,是唯一一條超越自我,超越凡俗,直指九天之上的大道!”

  “這就叫做前途!”

  “可是,我還是不服。所謂的前途,其實是劍的前途。劍強大,劍客才能強大,劍客想要自己強大,先要供養劍強大。最后劍化鯤鵬而起,劍客不過是追附劍的羽翼而飛天,這能算真正的路嗎?”

  “這世上就沒有一條只關乎自己,只強大自己的路嗎?”

  比起湯昭等人的演講,他的聲音漸漸鏗鏘,情緒感染力如浪濤,一波接著一波,湯昭坐在底下,聽到了旁邊人的呼吸聲,連吳云飛的呼吸都比之前粗重了很多。

  這是個好的演講者。

  然而,這就是“石破天驚”嗎?

  還且觀之吧。

  指出鑄劍師的缺陷,可以,說劍客的缺陷,也可以,然而抨擊容易,若無別開生面的建設,那也就是嘴炮而已。

  拿出點真東西來吧!

  “其實,和我一樣不服的人,又豈在少數呢?很多先賢和我一樣,認為求神不如求己,求天地不如求己。求劍不如求己。所以,武功,難道不是在超脫凡俗嗎?內練精氣,外練筋骨,化氣成罡,最后成一代宗師。頂尖的武道宗師和劍客對決,也不落下風。這是多人的努力啊。”

  “可是武功這條路是有盡頭的。而且很快就走到了盡頭。人想獲得更大的力量,可是身體承受不了。人想獲得更長的壽命,可是魂魄會腐朽。人是有極限的,是嗎?”

  “那就只有突破這個極限了。”

  “符道,正為此而生。”

  說到這里,朱楊的立論已經完成,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講的是什么。他的聲音也不再那么高亢,變得平靜,就像討論技術問題。

  “我猜測,用符式增強身體,別說那些強大的符劍師。就是你們之中也有人想過吧?是不是還有嘗試過?不管是在自己身上還是別人身上。大概也有成功的。或許能因此變強,超過練武的極限,變成了人形術器?但你們應該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因為都覺得那只是小道,用一用罷了,哪有前途可言呢?”

  他提到這個,湯昭陡然想起了易知心,還有他的骨仆椎。

  那個椎就是被易知心強化了椎骨,以椎骨為術器進可攻,退可守,確實很強大。但看起來完全不超凡,反而像個工具化的怪物。

  朱楊要宣揚的,總不是這種道路吧?

  朱楊仿佛聽到了湯昭的心聲,繼續道:“筋骨皮肉之墻,不過一時之強。真正能超脫能不朽的,是更本質的東西。是氣,是精神,是魂魄。氣是最表層的,大概第一次有人練出內力,就覺得特別神妙,把它奉為向上攀爬的階梯吧?練氣由此而起,力氣變為內力,內力變為罡氣,如果再能推動罡氣質變,是不是就能推動本質的變化呢?比如變化成‘劍元’一樣的水質材料,那時會不會帶來新的境界呢?”

  此時湯昭想起了張融,張融成為武圣時,就是在罡氣上推動了變革,使之隨心所欲。但自在罡并沒有超脫罡氣,所以張融并沒更進一步。這位舉世罕見的天才也沒有在這條路上死磕,反而轉投了劍客。

  “可是這一步卡死了。多人天才強者致力于發掘此道為什么都沒有走通?是罡氣不能變成元氣嗎?還是在更上游卡住了呢?因為人的本源,人的魂魄,不能支持元力直接在身體中存在呢?如果打開了源頭的禁錮,能否讓道路變得暢通呢?”

  “能嗎?”

  這句話不是朱楊問的,而是底下的楚山俠聽得心潮澎湃,脫口而出,聲音非常大。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也是他們想問的。

  朱楊笑了,道:“我想給你一個肯定的回答。但作為一個嚴謹的老師,我不能僅僅以推測下結論。因為我還沒有完全試驗成功。我對自己的魂魄強化才剛剛開始。即使我相信魂魄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所以敢于做這個實驗,但沒有結論之前,我就是不能下斷言。”

  湯昭聽得背脊一涼,直接以自己為實驗,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狠人。

  不,強化自己的骨頭、血肉的可以叫狠人,敢對自己魂魄動手的是瘋子。絕不能以常人視之。

  然而,湯昭猜測朱楊就算真瘋恐怕不會一開始就對自己動手的。他肯定做過很多實驗,這些實驗想想都比“椎”那樣的實驗更殘酷。唯有取得了一定成果他才有如今的信心,才會在大庭廣眾說出來。

  楚山俠欲言又止,朱楊再看他,示意他可以提問,楚山俠起身道:“敢問祭酒,你的魂魄強化之后,就沒有什么直接反應出來的蛻變嗎?”

  朱楊道:“蛻變嗎……肯定是有的吧。”

  眾人肅然。

  他又笑了笑,道:“只是向你展示卻又難了,有些效果只有我自己知道,要隨著修煉進境才能進一步展現。畢竟這個符會開的還早,如果再晚十年,你們會徹底看到一個全新的超人。那時我就不必在一個符會上宣講這些,而是開宗立派,傳下道統了。”

  “所以在今天,我只好換一種方式展示。因為除了我自己,莪還為我的朋友做了強化,它被強化的時間更長久些,效果可比我更直觀。來——”

  他一招手,講臺上瞬間鋪滿一條身長丈余的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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