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宮本真守的指尖,感受到微弱的脈跳,一下又一下,頻率極緩,卻延綿而不絕,他視線上移,震驚萬分的看著那張狼狽不堪的臉,“硬接了我全力一劍,真的活下來了?”
陳純兒和蘇晞聞言之后,心中的石頭落地,但緊接著又提起來,她們擔心這位日本劍圣反悔,如果真的那樣,誰也阻攔不了!
二女貝齒咬緊,一言不發的看著宮本真守。
隔了數個呼吸,卻仿佛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忽然,宮本真守移開了手,并站起來轉過身道:“趙凡君醒后,待我轉告他,若有成圣之日,吾宮本真守在富士山之巔,待其來戰!”
話音落下,他便頭也不回的邁起了步子。
“宮本君!”沖天孝之此刻再也顧不上其它了,在后邊拉住宮本真守的肩膀,他心急如焚的勸道:“我們是來華夏殺江州武尊的,此人若是不除,將來定成大患,回去該如何跟中島桑交代啊?!”
“知道么?我有一種感覺,趙凡君成圣之后,其必是值得我傾盡畢生所能一戰的對手,若是現在殺了,我也會遺憾,所以這個決定,我賭上了劍圣的榮耀,包括自己的命。”
宮本真守大氣的笑聲之中透著光芒四射的傲意,“隨著‘二天一流’,先祖還傳下了一句話,也成了我的人生格言。他說,心無畏,則無敵,劍指之處,所向披靡,與其寂寞至死,不如戰至終章。”
“嗨!”沖田孝之恨恨的回頭看了眼趙凡,可當今劍圣都那樣說了,他若暗中將之扼殺,絕對逃不過對方的眼睛,等于自討苦吃,所以,他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安分的跟在后邊。
漸漸的,來自于日本的劍道領袖和忍者領袖,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呼……”直到這時,陳純兒才長舒了口氣,慶幸的同時,她也很意外,想不到日本劍圣真的說話算數。
蘇晞則近乎虛脫般坐在地上,所有的力氣像被抽空了,軟綿無力。但此時,她的靈魂卻是一陣清爽,因為沖田孝之的那道黑絲自行解除了。
緩了片刻。
她們一左一右的圍著趙凡,邊叫其名字邊這摸那碰,想將他喚醒。
“咳!”
緊接著,趙凡咳嗽了一下,連帶著噴了口發黑的淤血,濺到了陳純兒和蘇晞的衣服上邊,隨之他便睜開眼睛,齜牙咧嘴的說道:“不停,不要動我,疼……”
“醒了?沒事太好了!”
她們歡呼雀躍。
“我根本就沒昏迷啊……”趙凡粗喘著大氣,現在,他感覺五臟六腑像挪位了般,胸口的肋骨盡皆粉碎,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疼。
并且是撕心裂肺的那種疼痛!
他呢喃著道:“不愧是宮本武藏的二天一流。”
那媲美武圣中期的一劍,甚至讓他不敢回想,威能太恐怖了……
若非那之前,靈光一動決定賭把龍離送的那片逆鱗藏在胸前的衣服中賭一次,又傾盡全力調整姿勢讓那個位置作為受力點,恐怕他整個人早已被宮本真守劈成了兩半。
幸好,賭對了!
那時他想的是,龍離是真龍境,其本命龍鱗的強度再不濟也與武圣中期的防御相當,如果可通過它來擋住可切割虛空的一劍不直接死,再加上外邊衣服上的不動如山卸去一部分力道,自身真正承受的,差不多是武圣初期的七成威能!
趙凡本來幻想著接下一劍后不那么狼狽,退上個十步也不失面子。
卻沒料到,即便是武圣初期的七成,也絕非結丹后期的他可安然扛下的,更何況,丹田中的龍陽之力,就剩下了一絲。
就這樣,顏面盡失的被轟入了地下……
好在意識在短暫的眩暈后是清醒的,聽到宮本真守要讓沖田孝之動用忍術進坑查探,他便及時將胸口處的白色龍鱗收回了珈藍須彌玉。
不過,別看外表體無完膚,事實上都算不得什么,而身體器官遭到震蕩產生的內傷,就大有影響了,沒個十天,是無法復原如初的。
隨之而來的是實力大打折扣,因為若是超過身體的負荷,內傷將會更加嚴重,甚至極有可能形成頑固的后遺癥!
像這樣的前車之鑒,屢見不鮮。
歷史上不少武道天才或是修道者妖孽都是在受到內傷的情況下,爭強好勝強行全力以赴,最終贏了一時,卻輸了一世,以至于泯然眾人,連稀世的天材地寶都無法將之恢復如初。
趙凡沒急著和陳純兒、蘇晞說話,先是閉上眼睛對軀體進行內視,花了將近三分鐘,他便搖頭苦笑起來,十天之內,恐怕都僅能動用相當于宗師中期的實力了,包括龍陽之力,也要控制在那個強度,一旦超過,將會加重內傷,而恢復的時間也勢必大大延長。
丹田雖然未傷,但它終究是依托于身體的核心,身體已支撐不了核心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的催動。
“凡哥,你怎么了?”陳純兒見他半晌不語,便疑惑的問。
趙凡想起了以前閑暇之余玩過的一款游戲,便慨嘆著說:“新手難度,一下子被調成了地獄難度,反差感有些大。”
他的心中,也頗為意外,因為宮本真守在自己接下其一劍后,遵守了約定,并沒有預想的那樣違背時觸發天道的制裁。
所以,趙凡對那位說到做到的日本劍圣,有些刮目相看,還有那句傳承于宮本武藏的人生格言。
站在至高之峰,億萬敬仰,舉世矚目,卻無一人能體會到那種寂寞。
宮本真守的寂寞,不同于彭汗 于彭汗青的寂寞。
……
陳純兒和蘇晞莫名其妙。
趙凡并未多作解釋,擔心蘇晞知道了將實情匯報給琴音閣主,那可能就意味著失去合作的資格了,他想起身,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便無奈的笑道:“先扶我起來。”
“好。”
陳純兒、蘇晞一左一右的架起了趙凡,他又說道:“為了避免麻煩,我們先遠離此地,至少要一公里之外,然后等我調息好再前往琴音閣。”
就這樣,她們扶著趙凡很快就出現在了兩公里外的荒郊野地。
趙凡盤膝坐地,運轉著《造化》,開始恢復著龍陽之力,與此同時,丹田之中的天地靈氣,也在意識的控制下不斷轉化,大大的縮短了恢復所需的時間。
兩個半小時后。
趙凡的龍陽金丹再度飽滿充沛,卻因為內傷的緣故,不敢再如以往般強勢。接著,他通過龍陽之力,恢復起了皮肉傷和粉碎的肋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內傷則循序漸進的溫養,比蝸牛爬還要緩慢。
他在珈藍須彌玉中取了身干凈的衣服,換好之后笑道:“我恢復好了,純兒,蘇晞,今晚真要對你們說聲謝謝。”
陳純兒打量了趙凡數秒,表面看上去沒有絲毫異常,她便放下心的一笑,“謝什么,我們是師兄妹,扶你這種小事是理所當然的。”
“趙先生,應該是我謝你才對。”蘇晞感動至極,因為在日本劍圣來襲的時候,對方周旋到以接一劍為分水嶺,成則活命,輸則死,而不論那種結果,她都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經此,她對江州武尊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不僅有獨步天下的資質,還有臨危不亂的頭腦,又有著不顧自己生死也要保全身邊人的氣概……
強大、智力、情義并存,簡直是完美的存在!
蘇晞回想起了初見之時趙凡對她說過的話:既以背影奪天下,何必轉身亂芳華?
今天,彼此是正面的接洽,然而她的心中已是亂了方寸……
這時,趙凡若無其事的伸了個懶腰,聲音便落入了她們耳中,“我先去解個手,回來就走吧。”
“嗯……”蘇晞點頭。
女人在特定方面上有著異常敏銳的嗅覺,陳純兒奇怪的看了看她,似乎和之前哪里不太一樣了。
趙凡不疾不徐的來到三十米外的一棵大樹下,并非真的小解,而是想看看龍離的逆鱗有沒有壞。
他掌心一翻,隨即出現了那片救了自己性命的白色龍鱗,低頭仔細的望了一會兒,就放了心,上邊只留下了一道幾乎可忽略不計的淺淡凹痕,僅此而已。
趙凡收好后就回到二女身邊,一起前往了位于洛陽郊外的琴音閣。
而此地距離目的地,約么有兩個小時的車程,蘇晞的座駕已毀,趙凡便在臨行前拿誅邪筆畫了三道神行符,人手一份,觸發后速度不比車子慢多少。
值得一提的是,在經過事發路段時,趙凡看到那邊停著許多警車和一大堆警力,像在勘察路上的種種詭異。
比如深陷的人形地坑。
再比如破碎的豪車。
……
同一時間,東海。
夜色下的海面上,浮著一條小木船,上邊立著一道身影,仰望明月。
船頭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在唉聲嘆氣的劃著槳,看起來一下一下頻率很慢,可每劃動一次,小木船卻能沖出百米。
兩人正是前來華夏襲殺江州武尊的宮本真守和沖田孝之!
“宮本君……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沖田孝之猶豫了良久,終于鼓起勇氣說道:“中島桑那邊……”
“無需多言,我自會跟她解釋。”
宮本真守目光毅然,沒有一絲后悔。
中島沙,是陰陽師一脈的領袖,雖然正面交手打不過宮本真守,但是綜合實力卻與之不分伯仲,而地位和輩分更是高上一個臺階,故此是日本超凡圈當之無愧的一號。
來之前,中島沙的態度十分堅決,務必將華夏的江州武尊扼殺于圣境前的搖籃之中。
現在放任自流了,沖田孝之可想而知回去后會面臨怎樣的怒火……
所以,宮本真守把責任全一個人攬下,那還好。
沖田孝之沒再說什么,默默的一邊祈禱一邊劃槳。
……
華夏,洛陽郊外。
天邊漂起了魚肚白,破曉了。
此時,趙凡和陳純兒在蘇晞的引領下,來到了一片落葉遍地的山林之中。
“就是這了。”蘇晞指著地上的一塊石頭,上邊刻著三個字,琴音閣。
與普陀宮外邊那塊不同的是,字的下邊還刻了一個古琴的圖案。
“趙先生,純兒,我身上現在就一枚臨時通行令,所以你們先在這稍等片刻,我進去再領一枚。”蘇晞歉疚的一笑,她起初并未想到江州武尊會攜師妹同行,而琴音閣的臨時通行令,一枚僅限一人,不像普陀宮那樣可一帶多。
隱門勢力眾多,便各有各的門規,存在著差異很正常。
“嗯。”
趙凡云淡風輕的點頭,待蘇晞觸發弟子令消失在視線中時,他忽然把陳純兒拉到了一邊,澀笑著說道:“師兄我眼下最多可發揮堪比宗師中期的威能,著實有點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