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救世秦皇 > 第206章 繼任者
  嬴政凝望著呂不韋那悠然的神情,出聲問道:“這么說來,在初見李斯的那一刻,仲父便知道他是為了寡人而來?”

  “正是。”呂不韋答道,“李斯拿出這幅圖來,就是相當于拿了一個接頭的暗號,當然與持令者無異,他所說的話,老夫自當遵從。”

  “他都跟你說什么了?”嬴政好奇地問道。

  呂不韋想了想,說道:“李斯只是讓老夫將其安放到王宮,陪伴王上讀書便好,其它的事情一如既往。不過,李斯也問道,對于王上這一路的成長,有沒有設定一些阻礙,來幫助王上成長,老夫便說,幾年前,老夫安排了沒有凈身的嫪毐進宮,因為老夫查出嫪毐的底細是義渠的少主,所以故意讓其能夠攀上高位。”

  “什么?”嬴政瞪大了眼睛問道,“難道仲父早就知道嫪毐的底細?”

  “哈哈哈……”呂不韋大笑道,“王上啊,你感覺老夫真的會那么沒有分寸,引狼入室之后,釀成如此大禍嗎?”

  嬴政:“……”

  “老夫為了王上的成長也是頗下了番功夫,不僅要讓王上增長閱歷,學識和膽魄,還要盡可能的讓廟堂,王族乃至宮廷中都認可王上的才能。”呂不韋語重心長地說道,“只要能為王上鋪平了道路,老夫縱然身死,也無憾啦!”

  嬴政這才明白,原來嫪毐,早已被呂不韋識破,但呂不韋卻假裝不知,為的,就是給嬴政留一個踏腳石。

  而呂不韋這樣做,也擺明了早就有被牽連的準備。

  難怪,嬴政這一整天都感覺哪里不對勁,無論是呂不韋沉著冷靜的態度,還是平緩松弛的心態。

  若不是他早有預料,又怎會如此淡定?

  “仲父是在……舍棄自己,來……成全寡人?”說出了這句話之后,嬴政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楚。

  “呵呵,可不能這樣說。”呂不韋依然面帶微笑,“老夫的這一生,做了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既對得起祖宗,也對得起蒼生,回頭看一看,似乎已經比太多的人精彩萬分,就連大周八百多年的基業,都是毀在老夫的手上。”

  呂不韋似是自嘲,似是玩笑,又似是感嘆。

  “老夫吃的山珍海味無數,榮華與富貴兼顧,做的雖然是被罵的事情,但功德自在人心。”

  “只是,維持社稷,應對官場又談何容易,王上將呂府封鎖起來的這幾天,反而是老夫這一生,最清閑自在的幾日。”

  “不用處理公文,不用應對屬下,不用擔心有所疏漏,不用與人逢場作戲。似乎是完完全全地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老夫老啦,本也折騰不了幾年啦,王上你不知道,當那天李斯找到老夫的時候,老夫的心中有多么輕松快意。這許多年,終于有人可以幫老夫分擔這層層的壓力,幫助王上成長為最耀世的君王。”

  嬴政的眼神變了,徹底地變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呂不韋好陌生,陌生到仿佛他從未見過。

  面前的呂不韋又好偉大,似乎日月都難掩他的光華。

  這個男人,可以說為了嬴政,幾乎耗盡了一生的心血,卻從無怨言,直至身陷囹圄。

  而親手將其送進來的,還是嬴政自己。

  現在,嬴政終于明白為什么呂不韋始終沒有娶妻生子了,因為他不想有更多的牽掛,更不想讓自己有這斬不斷的弱點。

  呂不韋,幾乎是舍棄了所有,只為了一個目的。

  那便是指引嬴政!

  想到這里,嬴政上前握住了呂不韋的雙手,有些哽咽地說道:“仲父,是寡人誤解了你,咱們出去吧,不要再呆在天牢里了。”

  嬴政的意思很明了,那就是放呂不韋出去,重新參與朝政。

  呂不韋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說道:“還是別了,老夫暫時還舍不得這幽靜安閑的地方。”

  “仲父,當真不想再理朝政?”嬴政問道。

  呂不韋輕吐了口氣,說道:“別說是朝政,這世事,老夫都不想再理啦,還請王上暗中為老夫準備一處僻靜之所,讓老夫自生自滅吧。”

  嬴政看出呂不韋是真心想要退隱,也不好再勉強,于是問道:“仲父想要什么樣的僻靜之所,又為何是在暗中準備?”

  “呵呵,最好是山腳下的溪水旁,可種些花花草草,養些雞鴨鵝狗便可。”呂不韋笑著說道,“至于為何是暗中嘛……”

  “其一,是老夫不想再被打擾;其二,王上必須要對外稱老夫已經自縊而死,這樣的話,既可以立信于廟堂,又可穩定朝綱,還可讓老夫靜心,何樂而不為。”

  嬴政面色凝重地說道:“可是仲父為寡人操勞了一生,如今卻落得這樣的結果,這叫寡人如何心安啊。”

  呂不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可是老夫日思夜想的最好歸宿,卸下所有的負擔,獨自安詳地生活,在王上看來,似乎無法理解,但在老夫看來,卻是夢寐以求之事,還望王上成全。”

  嬴政想了想,說道:“若真是這樣的話,寡人也不好強求,只不過,依照仲父的做法,卻無法名垂青史了。”

  “哈哈哈……”呂不韋又是仰頭大笑,“虛名而已,有何貪戀?不過,對于書寫史書這一點,老夫到是勸王上要極為慎重,畢竟,對于這即將到來的覆世之變,有諸多隱秘是需要掩蓋起來的,就例如這太公祖令!”

  呂不韋收起笑容,神態頗為恭敬地指了指嬴政手中的黝黑令牌。

  嬴政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若有所思地說道:“對于這一點,寡人到是考慮過,還命司馬杰在文擂居編撰了一部書籍,現在改名為《史記》,收錄的,是自伏羲至今世的人物傳記。”

  呂不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半瞇著眼睛,低聲說道:“老夫就這編著《呂氏春秋》的心得,最后想給王上一些忠告,不知可否?”

  “寡人求之不得。”嬴政將手中的太公祖令遞還給呂不韋,“仲父請講。”

  呂不韋用手輕撫著太公祖令,說道:“正所謂,成者王侯敗者寇,對于后世來講,只會記得和尊崇那些贏得了較量的人,而所謂的歷史,哼,還不都是勝利者所書寫的。”

  “就拿吾姜姓呂氏一族來講,因太公祖令所隱匿,可這一百多年間,卻又遭受了多少的非議,如今的田氏齊王世族,又是怎么描述那段歷史的?”

  “呂氏祖上,成了代代昏庸之輩,田氏祖上順理成章,響應民意地取而代之。這才剛剛一百多年,便是如此,若是上千年過去,這種說法想不被坐實都難。”

  “所以說,如何引導民眾,如何評論是非,乃是帝王家必修的功課,更何況,王上乃是扭轉乾坤之人。”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寡人明白了,所謂的是非曲直,其實沒有公道可言,為了順應民意,往往會將黑的,說成是白的。”

  “不錯,正是如此。”呂不韋沉聲道,“所以說,王上現在就應該要考慮,你所經歷的一切,有哪些是不能讓世人所知曉的,又有哪些是需要變換一下說辭的,還有哪些是要夸大其詞的。就拿那九鼎來講,不管最終其用于何處,哪怕是稱其沉入了大海,也必然要對后世有一個說法,因為這九鼎是人盡皆知之事。”

  嬴政點了點頭,補充道:“可如果不是人盡皆知之事,便可以瞞天過海,甚至張冠李戴了……”

  “正是。”呂不韋接著說道,“至于該瞞些什么,便由王上親自定奪吧。而若是本來的事情太過離奇,王上也可以添枝加葉,直接將其轉變為神話傳說,使其在民間流傳開來,亦同樣可以混淆民眾的視聽。”

  呂不韋的這些建議,的確為嬴政開啟了一盞明燈,一直以來,他都在擔心自己的這些經歷該如何對他周圍的人解釋,如何對當世之人說明,又如何向后世之人展示。

  正在思索間,又聽呂不韋說道:“王上若是明白了這其間的深意,那么就不要急著做出應對,就如司馬杰所編著的那部《史記》,便要著重精選其內容,語言亦要精煉,絕不贅言,并且不要在現世發布,最好是命司馬杰將其珍藏,然后留下組訓,再積累幾世的史料,由其后世子孫進行發布。”

  “這又是為何?”嬴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問道。

  “呵呵,如果是在當世發布,后世的百姓,自然是認為這是秦王命人所著,當然有失公允,哪里會視其為重要的史料。”呂不韋說道,“對于任何一件事情,若想別人相信你,最好是由第三個人說出口。”

  呂不韋的意思很明晰,這道理就跟王婆賣瓜一樣,自己說甜沒有用,要第一個買瓜的人說好,其他的買瓜人才會信服。

  “并且……”呂不韋的眼瞳閃過一絲狠絕,“若是想要世人更加信服,就要體現它的唯一性,如果有必要,就將其它的史料盡數焚毀!”

  “這……”嬴政眉頭微凝,說道,“這是不是太過偏激了些。”

  呂不韋直視著嬴政,無比認真地說道:“王上你要記住,作為帝王,必須要果決,必須要學會放棄。在大義面前,沒什么小利是不可以舍棄的。”

  “就如同舍棄老夫一樣……”

  后面的這句話,充滿了無限的悲涼。

  “仲……父……”嬴政喃喃低念道。

  “好了。”呂不韋拍了拍嬴政的肩膀,再一次露出了笑容,“王上就當是老夫告老隱退,不必傷感。不過最后還有一件事。”

  嬴政振作了一下精神,誠然說道:“是何事?寡人定為仲父辦到。”

  呂不韋舉起了手中的太公祖令,說道:“最后一事,便是關于這太公祖令。”

  “老夫雖說即將隱世,但持令者卻并未出現,李斯那邊,也不見動靜,也或者,是他們也在等待關于老夫歸宿的進一步指令吧。”

  “不過,祖令既然并沒有被收回,而老夫又不能再現于世間,但這祖令的任務,卻并沒有終止。”

  “老夫之意,是想將這祖令交于呂文之手,由他來代替老夫承接以后的任務。”

  “若是呂文不濟或者離世,還有呂武,若是呂武再不濟,則還有呂文的長子呂澤,幼女呂雉!”

  “這呂家的香火,總算沒有斷在老夫的手里,也算對得起祖宗啦……”

  說罷,呂不韋擦了擦眼角的晶瑩淚珠,然后將太公祖令重新遞到了嬴政的手上。

  嬴政再次接過太公祖令的時候,感覺它的重量比剛才沉重了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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