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界。
大洪水退去后,留下的是一片沼國。
到處都是怎么也干不透的淤泥,表面上看沒什么異常,一腳踩上,整個人都會陷入,要是沒人來救,那就只能乖乖等死,怎么掙扎也沒用。
大地好像一條吸住水分的海綿,用手輕輕一擠就能擠出水來。
洪水是退了,但卻留下了完全陌生且險惡的環境。
大地震帶來的地質變遷,讓紅云山周圍的地形地貌大變,無數山峰被夷為平地,無數山峰又拔地而起。
水網、河流縱橫交錯,就好像一條條脫韁了野馬,一有個不對就來個改道。
植物迎來了生長的春田,仿若要將‘燒烤模式’中的虧欠都彌補回來似的,不過十幾年,各種有害、無害、認識、不認識的植物就將大地覆蓋。
受限于時間,高大的植物還很罕見,到處彌漫的還是以藤類的植物居多,這些植物富含豐富的纖維,是制作繩索的天然良材。
原始人部落已經搬離紅云山,就在山下,取土造陸,用編制的粗大繩索,建起易青從未見過的‘繩屋’,彼此之間又用繩索相連,乍眼一看,好像一個巨大的蛛網,所有的房屋都建在這個蛛網上。
易青曾教過石人部落如何建屋,經過漫長的‘燒烤模式’,手藝早就失傳了。
缺少了關鍵的建筑材料,木屋、石屋都被淘汰,‘繩屋’才能適應現下的環境。
易青走在一根根粗大繩索編制的道路上,離地大概有一丈三尺左右,基本上所有的原始人都在這個高度上生活。
他看到,一個個被繩子連在一起的房子,就好像吊在半空的鳥巢,老人小孩都用繩索爬進爬出,一陣風吹來,所有的房子都在搖晃,他們卻習以為常,還能如履平地的干著自己的事。
變!
環境在變、氣候在變、動植物在變,原始人也在變。
這個‘變’貫穿蠻荒界始終,可能是自家本命誕生與此的原因?
冥冥之中,易青好像領悟到什么,忙飛回洞府,觀想修煉不休。
二十天后。
他長呼一口濁氣,雙手徐徐下按,體內活潑的靈力漸漸平靜,隱約看到了練氣九層門框。
睜眼一看,原已經在靜室外等候了。
火云山進階后,原也開辟了一間自己的洞府,可他的洞府跟易青的不同,靈氣中的香火愿力彌漫,進去就好像走進了一個祠堂,最顯目的位置是他的‘牌位’。
神道講究‘視死如生’,而修真確是‘與天地爭壽’,極力的排斥和逃避死亡,南轅北轍。
原始人會頻繁舉行祭祀祖先的宗教活動,獨立于祭祀自己和自家本命之外,已成為部落的日常。
相比長時間都不降臨的‘神明’和一塊不會說話的‘石猴’,自然是原這個守護靈的優勢更大,好在易青跟他合作良好,自家本命所需的香火,從來不曾短少。
“易,都準備好了!”,愿興奮的說。
易青點了點頭,跟他一起離開洞府,飛至山腳。
今天是個具有重大紀念意義的日子,原始人終于要邁出農耕的第一步了。
只見他們男女老少全部出動,八百余人(人口減少)全都背負著沉重的袋子,等野火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冒起,紛紛爬下繩梯,從袋子中取出各種石質工具(青銅器已經不能冶煉),奮力的清理出一個通往外界的道路。
他們干的很辛苦,有些藤蔓像鐵石一樣的堅硬還富有韌性,有的長著毒刺,稍不小心就要中毒,有的還像食人花一樣會布置捕獵的陷阱,還要時刻小心腳下可能出現的泥坑……
但他們不曾畏懼,哪怕未成年的孩子也用出全身的力氣與險惡的環境搏斗。
進度雖然緩慢,但步伐堅定,好像生命中只剩下這一件事。
這種往我,這種投入,又讓易青的道心萌動,他想到了一個詞——篳路藍縷。
變!
求變!
在變與動態中找到一種平衡。
一時間,易青的天靈蓋好像‘打開’了,一點‘清涼’之氣讓他渾身一個激靈,體內的靈力好像澆上了一道熱油,轟的一下,就此沖破練氣八層的壁壘,正式進入練氣九層。
這就是所謂的頓悟吧?
可惜來的太早了一些。
要是晚點來,自己可能以此筑基也說不定。
上古時候,練氣士根本不算修行中人,那時候筑基普遍靠頓悟,所謂的頓悟就是在紅塵濁世中尋找契合自家大道的一線天機,得之就是找到了所謂的‘仙緣’。
現在呢?
靈根、丹藥、秘傳……修真已經‘工業化’、普及化,早就發展成一個繁盛且等級森嚴的修真文明,千萬人走過的路、就此固化,被后人奉為圭臬。
講頓悟的少,追求外物者多。
想當初,前人在篳路藍縷中摸索著修行,何曾有路可走?
還不是在不斷求變中找到了這種‘平衡’,以此而為后人照亮了航路?
自家大道之根本,要著眼在這個‘變’字身上,以來契合自家本命,二來……這也是他的‘仙緣’。
將來以此筑基,將來以此為丹論而謀求結丹……
直到這‘天靈蓋’再次合上,后知后覺的狂喜才在易青心里泛起,定眼一看,時間不過一瞬而已,但一瞬間的頓悟已經讓他的心性有了質的變化,第一次對自家大道的走向有了個朦朧的認識。
原絲毫不知,他全神貫注的盯著下面的進展,每個原始人的損失都讓他悲傷難過,眼中浮現出這人一生的過往,包括他出生時在自己的見證下受洗,幼年時期在自己的牌位下玩耍,成年后在自己的靈位前禱告,死時對自己的告別與眷戀。
但這一瞬后他就將這人忘記,因為那已經是過去,而他只關注眼下。
——也許,這就是他的大道吧!
原始人前仆后繼,生生開辟出一條艱難的小路。
抵達劃定的農場后,火勢已經蔓延,一個個放火燒山的圖騰戰士迎接族人的到來。
他們用繩索編織成毯子,人躺在上面以增加受力面積,不讓自己陷入淤泥中,然后在身下挖一個淺坑,埋入珍貴的稻種。
他們像蟲子一樣的蠕動著,在大火還沒褪盡的土地上,播種下一顆顆希望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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