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殷紅凄厲。
蜿蜒的道路橫貫平原與青山,如同大地憑空多出的傷痕裂口。
這傷痕延伸向前,在某一處,驀的截斷。
截斷大路的是一片突兀出現的紅與黑,使其看上去更像傷口。
如果離得近一些再看,就會發現構成這色調的,是遍地的尸首。
鮮血橫流,斷肢遍地,一副人間末日的景象。
而在這修羅煉獄的邊緣,仍有活人。
“徒勞的堅持沒有意義,說吧,東西在哪里。”
賽里斯高大的身形橫在道路邊,目光凜然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兩人身側,是碎裂成片的馬車。
在得知信物就在馬車上后,賽里斯命人翻遍里外。
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干脆連馬車都一并拆成了碎片。
只是搜索半天,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外,也沒找到一件像信物的東西。
不得已,賽里斯只能再次把目光放到眼前的白貓身上。
教會的隊伍一共兩架馬車,除了紅衣主教外,眼前的少女獨乘一架。
顯然不是普通的神職者那么簡單。
要說除了死去的菲斯外,還有誰知道信物在哪里,非她莫屬。
但賽里斯問了半天,不論拿出怎樣的說辭,眼前的少女都毫無反應。
面對威脅,也好像沒聽到一樣。
等待半天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賽里斯轉頭看向身側。
葉風就站在一旁,迎上了賽里斯質詢的目光。
仿佛在問:你確定得到的消息沒問題嗎?
信物在馬車上,這是葉風告訴他的。
結合霍格快戰敗時想要摧毀馬車的行為也可以確認。
但翻遍馬車找不到信物,讓他不得不懷疑消息的真偽。
“大人,也許是我們疏漏了什么。”
葉風神色如常的給出回應,目光環顧從馬車上卸下的東西。
一張地毯,一張小桌,飲食器具,和一盞燭臺。
哪一件看上去,都和信物沾不上邊。
最后,不得不將目光轉向斯嘉麗。
大狗們目標明確的搶奪,菲斯說過的話,圣女給出的答案。
他可以肯定,信物就在馬車上。
但具體是哪一件,只有斯嘉麗知道。
“信物就在我身上。”
迎上葉風的目光,始終沒有說話的斯嘉麗,忽然道出了真相。
此言一出,賽里斯銳利的目光筆直射來。
斯嘉麗只看了葉風一眼,隨即與賽里斯平靜對視,“但沒有我,即便大人拿到了信物,也發揮不出作用。”
“什么意思?”賽里斯眉頭皺起。
“除了菲斯爺爺,只有我知道信物怎樣使用。”斯嘉麗不緊不慢的解釋。
“所以。”斯嘉麗嫣然一笑:“與其搜索信物,不如大人先帶我回貝特蘭,如何?”
葉風在一旁看著她的表現,忍不住嘖嘖稱奇。
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姑娘,仿佛在一瞬之間完成了蛻變。
現在的樣子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你在跟我談條件?”賽里斯的眼神陰冷如刀。
斯嘉麗全然不懼,平靜道:“或者大人也可以殺了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情緒毫無波動,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寂靜,沉默,氣氛近乎凝固。
葉風看著這一幕,隱隱擔憂。
要是賽里斯一氣之下殺了斯嘉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信物信息,可就要斷了。
好在,最壞的結果沒有發生。
賽里斯的視線從圣女平靜的面容上移開,斷然下令:
“綁起來!”
失敗的后果是失去至關重要的鑰匙,他不敢賭。
待手下拿出繩子綁人,賽里斯再次看向斯嘉麗。
“希望信物真的在你身上。”
他的神色同樣平靜的開口,慢慢的,露出滿目森寒:“否則,你會后悔活在這個世上的。”
說完,賽里斯也不管圣女是什么反應,轉身徑直走向遠處。
直到賽里斯轉身,斯嘉麗始終從容的臉上,才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畏懼。
盡管神色的變化只是一閃而過,但葉風捕捉到了。
走到被五花大綁的斯嘉麗身前,葉風不動聲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細微的動作,似乎能傳遞無形的力量。
少女并不似外表那么平靜的內心,逐漸放松了下來。
“我叫花黎,請問閣下是?”
看向面前黑白相間的大貓,葉風主動開口打招呼。
這是一直跟在賽里斯身邊的大貓,類似副手一樣的存在。
“一隊隊長,布拉德利。”大貓十分友善的回應,接著贊賞道:“花黎公子剛才表現不錯。”
這是由衷的贊嘆。
如果沒有花黎兩次阻止,他們此行很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就由我來押著她吧,隊長。”
認識過后,葉風主動請纓。
布拉德利看看葉風,又看看圣女,隨后點頭,“那就勞煩花黎公子了。”
騎士團還要打掃戰場,不能時刻監視一個戰俘。
花黎在剛才的戰斗中已經證明了自己的立場。
讓他監視并沒有什么問題。
說完這件事,布拉德利帶領手下的騎士們打掃起戰場。
跟前只剩下葉風和斯嘉麗兩人。
這時,他才重新看向斯嘉麗。
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葉風上下打量白貓小姐。
“花黎公子很意外么?”
似是知道葉風在想什么,斯嘉麗主動迎上他的目光。
“是挺驚訝的。”葉風點頭,并不否認。
賽里斯等人第一次接觸并不知道,但葉風清楚,她的前后表現太大了。
斯嘉麗卻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很快問道:“你說過,和帝國分屬不同立場吧?”
“是。”葉風順勢回應,目光與她對視。
“但同樣想拿到信物?”斯嘉麗再問。
這一次,葉風對斯嘉麗性格發生的變化,感受更真切了。
他此前隱晦的試探,如果是那個人畜無害的圣女,絕對領會不到。
但現在,她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心念電閃,葉風選擇坦誠:“是的。”
聽到他的回答,斯嘉麗始終沒有表情的臉上浮出一絲笑容。
“為了保護怯弱的少女,不惜打破中立的原則,為了安慰心靈遭受重創的她,不惜暴露都要開口。”
她的笑容古靈精怪,話題忽然跳脫:“我能看出公子的善良哦。”
盡管話是從人畜無害的少女口中說出來的,但葉風聽到,心頭卻是一寒。
斯嘉麗看出了自己的偽裝?
應該不會。
狩貓忽然見到一個人類,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葉風否決這個猜想,懸起的心放下一些。
但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眼前的少女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
一瞬間變得精明,聰慧。
對之前的自己,稱呼也變成了“她”。
往最壞處想,眼前這個人,可能不是斯嘉麗。
但她知道發生在斯嘉麗身上的一切。
包括自己圖謀不軌的加入護送隊伍,路途上不斷的試探與靠近。
對這個社會中許多常識的疑問,那些蹩腳的理由。
或許就是由此生出的漏洞,讓她猜到了什么。
想到這里,葉風原本漠然的內心,生出絲絲殺意。
自己的身份說什么也不能暴露。
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作為花黎公子坦誠的回報。”
少女的聲音打斷了葉風的思緒。
抬頭,就見她面容平靜的看著自己,“保護我到貝特蘭,你會得到信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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