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來是不是不會再壓制修為了？”風炎雙眼盯著棋盤，很快在棋盤上落下黑子。
“嗯，已經沒有壓制的必要了。”鸞宓邊說邊看了看風炎落子的地方，剛才還處于劣勢的黑子突然又殺出一條生路。她落下一子，成功堵住了黑子的去路。
“又是你贏了。”風炎無奈一笑，他已經連著輸給鸞宓幾局了。“再來一局？”
“不了，待會還有事。”鸞宓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在飛升之前，她得先把淮塵和云馨解決了。
風炎大致猜到鸞宓要忙什么事，也端起了自己的茶盞，沒再說什么。
“風炎上神，鸞宓上神。”一位仙侍走了進來。
“何事？”風炎放下茶盞。
“淮塵上仙醒了。”那仙侍畢恭畢敬，“他希望能夠見鸞宓上神一面。”幽璃死后，淮塵和云馨也被抓了回來，兩人都受了重傷。
天界眾仙都知道，淮塵會再次受到處罰，可在那之前，他依舊是上仙，依舊是鸞宓上神的愛徒。所以，他有什么想法，仙侍都會幫他轉達。
……
“師尊，您來了。”淮塵黝黑的雙眸緊緊地盯著鸞宓，像是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
鸞宓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微微蹙眉。她在淮塵對面坐下，“你找本座何事？”
當時淮塵強闖陣法遭到反噬，又受風炎一擊，沒想到能夠那么快醒。而且看起來狀態還不錯，只是消瘦了些。不愧是受到天道青睞的人。
淮塵指尖一顫，師尊從未在他面前自稱過本座。難道師尊真的不要他了嗎？一想到這個可能，冰冷的寒意便席卷全身，他喉嚨有些發緊，艱澀地說出一句，“師尊，您可是還在怪我？”
得知鸞宓愿意見他，淮塵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不安。
他期待與鸞宓的會面，唯恐自己的病容驚著了她，還細細地裝扮了一番。又擔心鸞宓不肯原諒他，對他態度冷淡，就如同現在這般。
“師尊，都是徒兒不好。我……”
“說吧，到底什么事？”鸞宓打斷了淮塵的話，她知道，淮塵要見她，絕對不只是為了懺悔。
淮塵一愣，他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沉默了。
室內一時靜謐無言，又過了許久，就在鸞宓已經失去耐心打算離開的時候，淮塵開口了，“師尊可否聽我講一個故事。”
還未等鸞宓答復，他便自顧講了起來，“從前有個孩子，在仙魔大戰中，他的父母都死了。在等級森嚴的天界，他沒有尊貴的身份，也沒有長輩可以撐腰，受欺負是常有的事。直到他遇到了他這一生的貴人。”
淮塵抬眸，似是剛才回憶中醒來。他深深地望向鸞宓。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那個貴人，便是他的師尊。”
【殿下，他好像在講自己的故事。】正在往嘴里塞青瓜味薯片的少寧插了一句嘴。
【我也聽出來了。】
“有了師尊，那個孩子終于不用再過以前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了。他常常在想，天道對他還是很眷顧的，雖然沒了父母，卻有了那么厲害的一個師尊。而且，師尊雖然看似冷淡，對他卻好溫柔。只要他有一點點進步，師尊就會夸他，還會送他許多禮物。”淮塵嘴角上揚，目光中帶著幾絲懷念。
鸞宓并沒有打斷他，而是安靜地聽著。
“師尊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卻厲害上許多。那個孩子很努力地學習，很努力地修煉，他想成為師尊的驕傲。慢慢地，他喜歡上了師尊。不是普通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淮塵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隨著一天天長大，他對師尊的愛意越來越深，也越來越依賴師尊。他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內心，愛意早已在他心中肆意瘋長，根本抑制不了。”
【他居然喜歡上自己的師尊！】少寧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這個走向。如果淮塵喜歡自己的師尊，那為什么原劇情中原主身隕。他卻還心安理得地跟云馨廝混在一起，甚至不顧原主一心想要守護的蒼生？
“他不敢奢求師尊的喜歡，只求能夠一直待在師尊的身邊。后來，他遇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身世很可憐，跟他一樣，也是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他心生憐憫，對那個女孩極盡呵護。為了護她，還將她帶上了天界。慢慢地，他總是會下意識地對那個女孩好，甚至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
因為他發覺自己似乎對那個女孩生出不一樣的感覺，雖然那種感覺連喜歡都算不上。可哪怕只有一丁點可能，他也希望可以將對師尊的感情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無望的愛，實在是太痛苦了。
淮塵眼底盡是黑沉，就連周身氣息都變得格外壓抑沉緩，良久，才又微微動唇，“可他不知道，就是他的這個決定，害死了他的師尊。還害死了天界的許多神仙。”
那女孩為天道所不容，為天界引來天罰。天界死傷無數，師尊以身補天。而他這個罪人，卻活了下來。而他這個罪人，卻活了下來。帶著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鸞宓放下手中的茶盞，望向淮塵，他這是知道原劇情了？
淮塵感覺到了鸞宓的視線，心中一喜，卻在視線與她的目光對上后全數散去，渾身如墜冰窟。
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壓下心中的酸楚。
自從云馨強闖沁園被發現之后，師尊每每見了他，眉眼處盡是霜后的清寒，再無往日的和煦。
“師尊為了救他們而死，他日夜難安。卻也無法怪罪旁人，一切皆是他的錯。他一邊盡心盡力為天界做事以彌補自己的過錯，一邊尋找能夠為那女孩改變命運的方法。可是，命運又一次開了個玩笑，那女孩竟然站在了魔的那一邊，被他親手殺了。”
淮塵面容盡覆哀憫，“他徹底瘋了。他覺得自己就是天煞孤星，所有跟他有聯系，跟他離得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他整日渾渾噩噩，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理外間的事。并不知道因妖魔鬧事，外界到處尸橫遍野。”
他抿了抿唇，稍稍停頓后繼續說道，“直到另外一個上神以一己之力將戰事平息，他才醒悟過來。此時蕓蕓眾生，已是百不存一。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他試圖去找回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可最終只找到了投胎轉世的女孩。”
他將所有的遺憾和情感都傾注于那個女孩身上，助她重塑仙骨，最后位列仙班。
【原來這就是從淮塵的角度看到的原劇情啊。】少寧一時驚呆了。不管干了多少惡心人的事，淮塵都認為自己是一朵遺世獨立的白蓮花？
【立場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樣。】
“師尊，這些你都早已知曉，是嗎？”淮塵深深地望著鸞宓，他眼眶通紅，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
那次閉關后，他就一直做著同一個夢，那個夢既荒誕又無比真實。夢醒后，淮塵才恍惚發覺，那便是他們的前世。
可是，從云馨闖沁園開始，一切的走向便不一樣了。是哪里變了呢？
就是從師尊回到天界開始。師尊突破了上神初期境界，回到天界后救下了大家。云馨被關押到了北荒冰牢，他也受了鞭刑。
也是從那時起，他每每求見師尊總是被攔著，哪怕路上遇見，師尊也總是冷冷的。
正是因為師尊知道了前世的那些事情，所以才開始防著他，厭惡他，甚至連見他一面都不愿意。
見鸞宓沒有開口，似是默認之態。淮塵呼吸一滯，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意從心口處涌了出來，瞬間便襲遍了全身。
夢境中的他后來活得很是痛苦，哪怕是復活了云馨之后。他看似跟云馨一起很快樂，可事實上，他對云馨只有憐惜和內疚。
對于師尊的感情，他一刻都不曾放下。只是一直在苦苦壓抑，苦苦掙扎。每每想起，皆是撕心裂肺的之悔，刻骨銘心之痛。
【殿下，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歡原主，為什么在覺醒前世的記憶之后還會豁出命去救云馨啊？】少寧覺得淮塵身上那厚重的悲傷都要彌漫到空間里來了。
淮塵滿臉悲愴的神色，就像整個人都被剝奪了所有的希望，墜入了暗無天日的地獄，再也見不到一絲光明。
【他喜歡原主，又不妨礙他想要云馨活著。】就算夢見了原劇情，淮塵也只會把云馨當作前世自己的救贖，他才不會管云馨是不是禍害了別人。
“淮塵，今日過后，你便不再是本座的徒弟。從今往后，你與本座再不相干。”雖然原主的訴求中沒有這一項，鸞宓還是決定幫她將淮塵逐出師門。
“師尊。”淮塵雙眼微微發澀，聲音沉啞，“你可曾有一日喜歡過我？”
“本座待你，從來只有師徒之義。”
自古師徒情同父子，這是三歲小兒便知的道理。原主只是將淮塵當作自己養大的孩子，誰知他竟生出這種齷齪心事。
鸞宓在淮塵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緩緩起身，“如今，這份情義也已經消磨殆盡了。”說完，她不顧淮塵在身后的呼喊，徑直離開了。
第二日便傳開了，淮塵上仙屢屢觸犯天規，鸞宓上神已經同他斷絕師徒關系，淮塵上仙不再是鸞宓上神的愛徒了。
修整過后，云馨和淮塵再次被送到了天界的審判臺。
云馨與幽璃聯手，喚醒混元鼎，企圖重啟滅世陣法。雖然最后是用她那副陰陽骨才將混元鼎重新封印，可也無法抹去她所犯下的錯。淮塵身為上仙，卻屢屢違犯天規，險些闖下難以彌補的大禍。
淮塵被抽去仙骨，打入凡間，永世輪回，不得再回歸仙界。云馨也跟他一起，成為了她以前最看不上的凡人。
他們兩個現在身上還有不弱的氣運，還不能死。況且，有的時候死了反而是種解脫。生不如死地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鸞宓特意找了司命星君，讓他多關照關照淮塵和云馨，給這兩人每世的命薄里加點料。
不是要曠世絕戀嗎？不是想要踩著六界來彰顯他們的愛情有多么偉大，多么的感天動地嗎？
她很想知道，沒了強大的背景，沒了各種金手指，沒了天道的庇護，這兩人是會詮釋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還是會當一對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苦命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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