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到鐘粹宮時,秋燕正拿著煮好的雞蛋剝殼,隨后輕輕挨上林芙左臉頰上的紅印,動作輕柔地滾動著。
那片紅是林芙拿手撐久了印出來的,秋燕卻覺得是被慧貴人掌摑后留下的殘余傷痕。
秋燕想想便心疼,“還好沒被護甲劃傷,紅腫消下去便好了。”
“怎么了?”
皇帝從門外走進,屋內一眾奴才趕緊行禮。
林芙睨了他一眼,沒有動。
其他人心都提起來了,皇帝卻沒有半分怒意,而是自然而然地走到林芙身邊,握住她的手溫聲問著:“怎么不理朕,誰惹你生氣了?”
“臉怎么了?”皇帝皺眉,抬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怎么紅了一塊?”
就像是尋常的恩愛夫妻那般,丈夫回家后發現妻子在使小脾氣,便哄著問她在生誰的氣,又發現她身上有傷,當即便心疼壞了。
林芙看向他,有些委屈地:“您說呢。”
皇帝面色已經沉了下去:“哪個不長眼的打的你。”
林芙使勁兒做作:“可不敢說人家沒長眼,人家高貴著呢。”
她抽回手,皇帝卻進一步貼上來,緊挨著她坐下,展臂圈住了她的腰。
皇帝:“別拿自己置氣,這宮里論高貴,沒人比得上你。”
林芙偏頭,倚靠在皇帝的肩膀上,眉梢微揚,唇邊總算露出點笑:“連皇后都比不上?”
皇帝毫不猶豫地篤定道:“當然。”
“沒人配和你比的。”
林芙笑著說:“皇上的嘴好甜,可真會哄人。”
“朕只哄著你。”皇帝伸手,接過剝了殼的雞蛋。
林芙稍稍抬臉好方便皇帝動作,嘴上卻拈酸似的說:“話好聽,誰知道等別人在您面前哭訴的時候,您不會也這般哄她。”
“那你還不夠了解我。”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連自稱都不用了,沉聲緩緩道來:“你自去問問,在這后宮里誰能讓朕想要花時間陪她?只有你。”
所以別說是哭訴,就算人要死了,也依舊見不上皇帝一面。
林芙有些疑惑地看他,“那皇上以前…不會只在侍寢時和那些妃子見面吧?”
皇帝:“除去宴會之類的,是如此。”
林芙蹙眉,“那您不是只當那些人是……”泄/欲的工具?
她話沒說出口,但皇帝看得出她想要說的是什么。
他莞爾道:“談不上,朕對她們并無欲望。”
林芙有些驚訝。
這讓她不由想起:他,商界大佬,卻對所有人的接觸都感覺厭惡,只除了她……
我去,這是什么狗血文學??
震驚的同時,林芙的視線不自覺地朝下方瞄去。
皇帝托住她的下巴,有些哭笑不得地:“并非你所想的那樣。”
“朕的意思是,朕對她們并無情欲,皆是棋子罷了,又談何發泄欲念之說?”
林芙“哦”了聲,明了地點點頭。
圈在腰間的那條胳膊結實有力,林芙伸手去抓了他的大拇指,轉著玉石制成的扳指玩。
林芙:“那您可得幫我出氣。”
“不然我就默認您方才的話全在騙我。”
皇帝攤開大掌,任由她抱著自己的手玩。“那你告訴朕,是誰那么又蠢又毒的,朕都表露得這么明顯了,卻還敢動你。”
林芙:“我說了您打算怎么做。”
皇帝笑容溫和:“酷刑有好幾十樣,你挑一個,朕賜給她。”
“哎呀,那您這樣可太嚇人了。”林芙眉眼彎彎的,“這多沒意思啊。”
皇帝:“那你說該怎么做,嗯?朕聽你的。”
林芙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
皇帝揚眉,附耳過去。
林芙拿手擋著,輕聲對他說:“欺負我的也是貴人,她覺得我出身卑微,不配與她平起平坐。那您就把我升到嬪位唄,我比她高一級,看她還有什么話說。”
皇帝也小聲地與她說悄悄話:“只是這樣?她這般辱你,至少得打個幾十大板再丟進冷宮才出氣。”
林芙瞇了下眼,“您這是在替誰出氣啊。”
皇帝疼惜地親了親她的臉頰,“替我的娘子啊。”
食指輕輕點了下他的肩膀,林芙說道:“分明是在替您自己出氣。”
皇帝捉住她的手,“酷刑不要,板子冷宮也不要,那該如何?”他垂眸凝視著林芙,聲線低沉:“朕其實很想讓她在后宮里…當眾受剮刑。”
“這樣便不會有人不長眼的在你面前,耀武揚威地欺負你了。”
林芙笑道:“您要是這么做,那些大臣恐怕會連夜進宮、以死進諫,逼您斬首我這個禍亂君心的妖妃了。”
皇帝沉穩且自信地:“他們逼迫不了我。”
林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軟若無骨的手抵上皇帝胸口,林芙抬眸看他,柔聲道:“況且,您這么一威懾,后宮里就不好玩了。”
皇帝勾唇,將那又軟又香的身子更緊密地揉進懷里。他語含笑意:“貪玩。”
“好,你說,就按你說的罰。”
林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最后笑吟吟地:“慧貴人要是去了冷宮,誰來向我行禮,喊我怡嬪呀。”
“您說她會不會被氣死啊?”
真壞。
皇帝捏著她的手親了親,嘴角上翹。
但還是好喜歡。
更喜歡了。
—
離上一次震動還沒過去多久,皇帝新的指令一下,又一次將后宮炸翻了天——
怡貴人被晉封為怡嬪,正式成為鐘粹宮的主位。慧貴人則被貶為了慧常在,還被罰跪在養心殿前兩個時辰。
最開始慧常在還邊跪邊哭著喊著要見皇上,李雨景聽得耳朵煩,便上去刺了兩句,明確告知她動了不該動的人,就算現在想要撞死在這兒,也得受完罰再去撞。慧常在便面色難看地安靜了下來,沉默地受完了罰。
她被身邊的宮女攙扶著站起來,本已經憋屈得不行,卻看見怡貴人從殿內走出來。
…不,現在是怡嬪了。
據說當時怡嬪只朝慧常在笑了笑,打了聲招呼,慧常在便被氣得當場暈了過去。
此事一出,后宮里的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怡嬪就是單單靠著皇帝的寵愛,從一個小宮女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說是一個奇跡都不為過。
那么,如果她能靠著皇帝的寵愛得到如今的權勢,她們…又是否可以呢?
一時間,大多數妃子的心思都活泛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沒侍過寢的。她們覺得自己只是因為家世不夠,與皇上沒有相處的機會,否則未必不能如怡嬪那般俘獲圣心。
這一系列的消息也通過各種手段渠道傳到了前朝。
有些大臣憂心皇上會不會一朝動心,被那位據說美得獨絕于世的怡嬪迷昏了頭,荒廢朝政;有些大臣則在私底下笑道,自古英雄終是難過美人關,連像皇上這般、如此孤高的謀略家也不能免俗;家族中有女眷身處后宮的那些大臣,則開始就此考慮這是不是一個突破口,能不能借此為家族謀取利益;有的大臣,卻極度震驚且害怕,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噩夢……
沒錯,那人正是姜玉珠的父親。
他得知那位怡嬪最初只是自家女兒帶入宮的婢女時便感到不安,面對其他人或好奇或探究,甚至是羨慕的目光,姜父只能勉強扯出一抹發苦的笑。
姜父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我兒當初帶了兩名婢女入宮,不知是哪一位?”
“哪位長得漂亮就是哪一位唄。”
“……莫非,姓林?”
“對啊。聽齊佳敏爾氏的人說,是叫林芙。”
姜父登時臉一白,頭一暈,差點沒當場厥過去。
其他人也都是人精啊,這么打眼一看便明白了,估計是那位怡嬪尚在姜家當差時姜家的人沒有善待她,現在可好,嚇得,生怕怡嬪報復,給皇帝吹枕頭風。
在場的人當即不著痕跡地離姜父遠了些,生怕被殃及池魚。
那一日,姜父渾渾噩噩的回到府上,當天晚上便做了場噩夢,抱病在家三日,見沒有動靜,才敢小心翼翼地回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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