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若真是犯了大忌諱，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便是僥幸不死，那也要脫層皮。
誰敢忤逆。
她們甚至寄希望于那些男人們，若得一人真心相許，能愿意贖她們出去，該多好。
她們何嘗不清楚能到青樓里來的男人多是薄情寡義之輩，無非是沒有其他指望罷了。
如燕娘，柳絮兒那般自在，能籌得贖身錢的，在這醉春樓里寥寥無幾。
而更多的，不過是在這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被鴇母馴化，走上以身體替醉春樓賺錢的路。
她們沒有自由，連走出醉春樓都是奢望，每天的日子就是看著頭頂的床帳，在麻木中度過。
也有人想過死，但死并不能解決所有事情，有時候，連死都只能是奢望。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歲月靜好，人們所見那些風光的青樓女子，不過是不幸者中的幸運者罷了。
柳絮兒是有自己的人脈，那燕娘呢？
燕娘的舞藝極好，固然是毋庸置疑的，一個長得漂亮，舞藝又好的舞姬，風葉卻未曾見過她接客。
原主的記憶中似乎也是如此。
她說是賣藝不賣身。
可在風葉看來，這其中只怕是還有別的隱情。
她仔細留心，倒是發現了些許不同尋常之處。
鴇母雖然掩飾的很好，但下意識的行為卻騙不了人。
她似乎對燕娘很是關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了這個想法以后，她發現鴇母和燕娘的眉眼竟是有幾分相似。
燕娘和鴇母之間，有什么關系？
這個想法冒頭以后，一切似乎就變得合理了。
燕娘不用接客，便是有心思，那也是全憑喜好，喝茶談趣，鴇母總是會派人來瞧瞧。
醉春樓的人待燕娘都極為和善，便是眼高于頂的柳絮兒待她也是友好的。
只是時日長了，瞧起來這些和善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燕娘是個性子單純的，似乎并未察覺到什么不對。
駱心幽并沒有在醉春樓留多久。
夜里風葉就發現駱心幽又悄悄溜出去了，但她并沒有去查看。
駱心幽來醉春樓已經快三個月了，幾乎每天這個時間點她都會出去大概一個時辰的樣子，白日里也經常不見人。
逢人問起，她就說自己臉上有疤不好看，所以就喜歡待在房間里。
她是不是在房間里待著，和她日夜相處的風葉自然是最清楚的。
但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不是什么武功高手，駱心幽來無影去無蹤，自然不會擔心她一個小女孩兒發現。
只是今天似乎不同，她并沒有在一個時辰內回來。
反倒是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嘈雜。
很快，院子門被踹開，無數火把蜂擁而入。
風葉從榻上坐起身，剛取了外杉披上，就聽見外面有人大喝了一聲：“搜。”
隨即，房門被踹開，內間的隔斷屏風被踹倒。
進來的男人身著官服一身殺伐之氣，抬手揪住她的后領往外帶。
風葉雙腳幾乎懸空，只能任由人見她提溜出去。
院子里站著四五個身著官服的人，他們擰著眉，眸光中淬滿了寒芒。
她被丟在院子里。
是實實在在的丟，膝蓋和腳踝蹭在地上瞬間破了皮。
那些人帶著一條黑毛狗，長得又壯又大，聞見血腥味兒瞬間狂躁起來，朝著她不停的吠。
風葉趴在地上，驚恐的往后爬了爬，她用袖遮住臉。
無人注意到，袖衫之下，女孩兒的眼直直盯著那狗。
這可不是她常見的寵物狗，而是惡犬，食生肉的家伙。
可不是那些吃剩飯的看家狗可比的。
若是沒有鎖鏈加身，它此刻已經飛奔而來將她撕扯入腹。
“幼憐。”
燕娘也被吵醒，她披著外杉，從臺階上匆匆而來，抱住地上的她。
風葉被她拉進懷里，她收回目光，將頭埋在燕娘懷中。
她大概知道原主為什么對燕娘會有別樣的喜歡了，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最開始她以為他們說自己是撿來的，只是開玩笑。
即便村子里的人都這么說，即便她連個名字都沒有，只被臭丫頭臭丫頭的叫著，她也從來沒有當真過。
但當弟弟出生，他們決定要把她賣給隔壁村鰥夫時，她才發現他們好像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不是他們的女兒。
當初收留她，不過是因為他們成親幾年一直沒有孩子，才領回去養著。
要賣掉她這件事，并不是因為災禍，而是一早就決定好了。
他們將她領回去養著，對他們來說就好像養了一條狗，給些吃的不餓死就行。
他們卻時刻告訴她，要記得他們的恩情，以后要用命來還。
所以，無論是要被賣給隔壁村的鰥夫，還是被賣進青樓，她都認命。
而燕娘是這世間唯一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人，燕娘對她來說，不單單只是救了她命的人，也不只是教授她舞藝的人，而是她的‘母親’。
她在她身上，嗅到了母愛。
“大人，大人息怒，不知民女犯了何事，還請大人明示。”她將她緊緊圈住：“幼憐還只是個小姑娘，不懂事，若是驚擾了大人，燕娘代她給您賠罪。”
為首的男人看來，居高臨下睥睨著她們：“那額角有傷疤的女子，你們可認識？”
燕娘一怔：“大人是說，十八嗎？”
“十八？”他擰了擰眉，走過來，在兩人面前蹲下，手中的劍柄越過風葉的頭頂，挑起燕娘的下巴：“你與這個十八，是什么關系？”
“燕娘姐姐與她沒有關系，是我。”女孩兒抬起頭，眸光猶如星辰。
她看著男人：“十八是負責照顧我的，燕娘和十八不熟。”
“哦？”男人挑眉，突然伸手去抓她的衣領。
燕娘下意識抱著她往后躲了躲。
他身后的人立時拔出了劍。
劍身與劍鞘碰撞的聲音讓燕娘抖了抖。
院子外，鴇母快步跑了進來，她走得快，沒注意到那條大黑狗，險些被咬了一口。
慌忙躲開后才過來賠笑：“官爺，您有事兒應該問奴家呀，這醉春樓里里外外的事兒，奴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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