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嶼的語氣帶著縱容，霍星辰聽完只想冷冰冰地呵呵一笑。
怎么爸爸平常就沒這么給他面子？
不對。
爸爸從來不給任何人面子。
“兩個大人，好意思嗎？”霍星辰低低嘟囔一句，卻被沈清跟霍嶼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霍嶼完全沒有面子上掛不住的感覺，“沈老師說什么就是什么，都是為了你好。以后不能再這樣撒謊了，知不知道？”
霍星辰身體一下子坐直了，老實巴交道：“知道了。”
“光知道沒用，是不是需要向沈老師道歉？”
“又要寫道歉書啊？上次寫的我頭都大了。”霍星辰一臉后怕，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寫著驚恐，像受驚的小動物。
沈清看見霍星辰這副模樣，一下子笑了出來，上次霍星辰寫的中英文混雜拼音的道歉書，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光翻譯都翻譯了好幾分鐘，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為難誰。
“不用寫道歉書，也沒影響到我什么，以后別再動不動撒謊就好了。”
霍星辰如蒙大赦，松了口氣，一臉乖巧地飛快接話，“知道了，沈老師，以后再也不這樣撒謊了。”
“那你要不要跟老師說說，你到底為什么撒謊？”
沈清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機會，能知道小家伙是怎么想的，抓到問題的根源才能解決霍嶼這兩次的問題。
霍星辰嘴唇囁嚅，眼神往霍嶼的方向瞥了好幾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想說什么就說，別一副受我壓迫的樣子？我什么時候壓迫過你？”
霍嶼挑眉。
霍星辰垂下濃密的眼睫，嘟了嘟嘴，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跟沈老師你說也沒用……你又管不了我爸爸。”
沈清：“……”
確實是管不了。
不過他也沒想管啊！
“你把問題說出來，老師雖然管不了你的爸爸，但能跟你爸爸好好溝通，如果是他的問題，老師也是會批評他的。”
沈清循循善誘，希望霍星辰能打開心扉。
霍星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霍嶼，像是在請求他的允許。
霍嶼開口：“當我不在。”
霍星辰一下子來勁兒了，捏緊餐桌下的小拳頭，視死如歸地看向沈清，“我撒謊是因為……我想讓我爸爸來學校看我。”
“是因為你爸爸平常陪伴你的時間很少嗎？”沈清以為，他應該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霍星辰這個年紀的小孩，挺需要父母陪伴的。尤其是霍星辰還沒有媽媽，那就更沒有安全感了。
“倒也不是，我這么大的人了，哪里需要他陪。”
霍星辰的回答，讓沈清一下子大吃一驚。
“？”
霍星辰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故意引起霍嶼的注意，好讓霍嶼多陪陪他？
“我就是生氣，想故意給他找事。”霍星辰實話實說。
這下子輪到沈清像小朋友一樣迷茫無措了，“你生什么氣？你爸爸做什么惹你生氣了？”
“他昨天在外面陪人吃飯，都不回家陪我吃飯。”
霍星辰想到這就不開心，小小的眉毛皺了起來，憋著一股怨氣。
“我不是想要他回家陪我，我生氣的是，他有時間陪男生朋友吃飯，都不去陪雯雯姐。”
沈清一下子毫無頭緒，“雯雯姐是？”
霍嶼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緊張，似乎不愿談論這個話題。
他突然就后悔剛才對霍星辰說的那句‘當他不在’。
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應該在一下的。
但不給他出口解釋的機會，已經說上頭的霍星辰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再也關不上，“雯雯姐是奶奶朋友給我爸爸介紹的女朋友。”
“雯雯姐又漂亮又溫柔，我爸爸卻從來不理人家，連陪人家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但他都能有時間在外面陪別人吃飯。”
沈清被這突然挖出來的信息驚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以為只是簡單的小朋友缺愛，家長疏于照顧。
可這情況怎么逐漸超出他的預料？？
而且……
霍星辰小朋友口中的‘別人’，似乎就是他自己。
霍嶼昨天是在外面陪他吃飯。
“咳……”沈清低低咳嗽了一聲，不忘用眼神看了一眼霍嶼。
而霍嶼似乎不太在意昨天吃飯這個點，注意力放在了別的地方上，沒太看他，低著頭表情繃得緊緊的。
仿佛在等待什么審判的犯人。
“所以，你是想讓你爸爸陪你口中那個雯雯姐吃飯……？”
“我是希望他多陪一下雯雯姐。”
“你很喜歡雯雯姐？”
霍星辰臉上掠過一抹猶豫，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糾結道：“也不算是很喜歡……”
“但我希望我爸爸能多跟其他女生接觸，給我找一個媽媽。不然奶奶爺爺總是催他，我聽著可難受了。”
霍星辰一口氣把自己的心事都袒露了出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在沈老師面前，他竟然可以這么勇敢，暢所欲言！
一定是因為沈老師的相貌和聲音都太有迷惑性了，讓人信任親近。
這下子，沈清跟霍嶼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霍星辰……想要一個媽媽？
如果說霍星辰只是需要爸爸的陪伴，那沈清還能站在老師的角度教育批評一下霍嶼這不負責任的家長。
但如果霍星辰想要一個媽媽，這讓他怎么說？
他總不能催霍嶼趕緊為了孩子去找一個老婆吧。
“嗯…….老師理解你想為自己找一個媽媽，可是霍星辰，找媽媽這種事，你也得替你爸爸考慮……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的。”
“大人不可能隨隨便便談戀愛結婚，你知道嗎？”
沈清語重心長地同霍星辰開口，但也不敢報指望才五歲的小朋友能明白這背后真正的含義。
“我也沒有讓我爸爸隨便談戀愛，可是他連一點點努力都沒有。”
“一點點努力都不做出，他怎么可能找到女朋友，怎么可能結婚？”
霍星辰的發言讓沈清再一次意識到，霍星辰確實比同齡小朋友成熟更多很多。
他甚至連談戀愛需要付出這種事，都這么了解。
“咳……”沈清忍不住又低低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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