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趙顯徽盤腿坐于床榻，內力在各大經脈竅穴緩緩流轉。
昨日看過了商品，民生和官員，今日就要去看徐州最重要的河流。徐州水軍大都統之所以能力壓徐州刺史等一眾文官，可不就是因為掌控了大運河漕糧一脈。
任何人想要在漕運一事上分杯羹，都得柴柏霖點頭。這也造就了徐州官員貪卻貪不出肥膘，大家輪流吃，吃夠了就換位置，誰也不爭，誰也不搶。
等到鄧茂來敲門，趙顯徽這才平復氣機。
吃過簡單早飯后，倆人便離開客棧，前往大運河。
徐州掌控漕運命脈，卻不要真以為只是如此。朝廷一年收納漕糧撐死也就九百萬石左右，徐州只是占據漕運的一部分，不可能將所有漕糧掌控在手，只能從中扣下一部分，順便收取一些朝廷的銀子。
這些油水雖然不少，卻遠遠填不飽一州官員的胃口。所以，徐州大運河各碼頭幫派林立，借著幫朝廷運漕糧的名義，私販鹽鐵等暴利商品。
徐州大運河最常見的景象就是各大幫派為了爭奪碼頭分配權，聚眾斗毆。當官的一般都會冷眼旁觀，等到打得差不多了，這才出面調解。
最近幾年當朝左丞相張古通提出海運，以青滄倆州為主。十二堂作為青州第一幫派，自然而然拿到了這筆生意。
然而今天的大云和上空蕩蕩，船只盡數停靠碼頭，各幫派弟子和干雜活的百姓也都在休息。
一番打聽才知，原來是有人放出話，要在大運河上踏浪而行。
江湖之所以令人神往，可不就是因為有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一個個繽紛多彩的故事作為談資。
雖說只要有四品內力和較上乘輕功就可踏浪渡河，可這不妨礙老百姓看戲。況且若對方有真本事，實力達到三品以上，加之如此烘托的名氣，就能被各方大佬看中。
也正因此，那些幕后掌局的官員們才愿意停工半日。
大運河周圍但凡稍高的酒樓位置早被搶占一空，不知多少跺跺腳就能讓徐州震三震的人物在等待那江湖俠客的到來。
趙顯徽和鄧茂已是大早上就趕來，仍只能擁擠在人群中眺望。
那放話說要踏浪渡河的江湖人士不知為何，遲遲不曾現身。現在雖說是將要入秋的時節，可中午太陽仍是毒辣。倆岸又擁擠了太多人，實在叫人受罪。不知多少人在抱怨那說大話的家伙死要面子，更甚者大肆議論那人是不是只知吹牛，已經害怕得躲起來了。
眼看民怨沸騰，就連趙顯徽和鄧茂都不想再多等了。
不知是誰眼尖，指著岸邊一幢酒樓屋頂高喊道：“快看那。”
很快，岸邊百姓就都注意到屋頂上站著的人。那是一位年輕游俠，衣著鮮亮卻不昂貴，想來是某個商鋪堆積已久的存貨，被其低價買來臨時充門面。尋常百姓或許看不出什么，可只要有點兒見識的人，都能一眼看穿。
不過其腰間佩劍倒是不錯，只看劍鞘，估計少說能值幾千兩銀子。
人群中的趙顯徽和鄧茂看得瞠目結舌，只因此人正是昨天相遇倆次的甘戈。
眾目睽睽之下，甘戈一躍而下，落在大運河中，卻沒落水，而是穩穩踩在水面。
甘戈本就有武藝傍身，又有雄渾內力，實力少說三品以上，踏浪過河輕而易舉。
趙顯徽卻知道，河倆岸連著一根鐵鏈，被河水掩蓋。只要稍微有些輕功的人都能踩著鐵鏈過河，看上去就如踏浪而行。
岸邊有一酒樓名曰望江樓，是徐州最有名的酒樓。
望江樓頂層一早就被人包攬，各方達官顯貴得知那人身份后，都乖乖禁聲。
此時望江樓頂層，一位年輕公子哥坐在黃花梨太師椅上，手中拿著琉璃杯，盛放的美酒晶瑩剔透，酒香彌漫。
公子哥不喝酒的時候，就喜歡摩挲腰間一顆拇指大的夜明珠。
不論琉璃盞還是夜明珠，都不是有錢就能得到的珍貴物件。這位年輕公子哥之所以能有這兩樣寶貝，只因他叫柴云飛，他的父親乃徐州水軍大都統柴柏霖。
從柴云飛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大運河中的景象，也可以看清那道連接倆岸的鐵鏈。
柴云飛只是稍微側頭，身后健碩扈從便俯首靠近。
“不能讓他就這么走過去，弄點樂子。”
扈從領命，直接一躍而出，如流星般狠狠砸向大運河，頓時掀起滔天水浪，倆岸看客都不幸成了落湯雞。
站在河面的甘戈受到影響最大，身形晃蕩，若非提前在河中放有鐵鏈以防不備，恐怕連穩住身形都做不到。
別看那扈從雄壯如山丘，輕功卻了得，如此爆發之下，竟然還能穩穩站在河面。
扈從好不容易等到甘戈穩住身形，咧嘴陰冷一笑，猛然一拳轟向河面，再次掀起波濤。這還不是關鍵，鐵鏈在扈從的拳勁下，難以支撐，崩斷了去。
雖有劍術，輕功卻不盡人意的甘戈沒了鐵鏈支撐，哪還能在波濤中穩住身形，當即墜入水中。
岸邊的趙顯徽剛想出手，就被攔下。
鄧茂指了指前方一道背影，是個穿著普通道袍的男子。
年輕道士先是回頭朝趙顯徽和鄧茂微笑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后轉回身，伸出一手，中指與大拇指相扣，狠狠發力一彈。
“轟~”
寬達百丈的大運河，在這一扣指下，分出一道空隙，久久無法恢復。
便是趙顯徽都被這一指驚得合不攏嘴，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當那些高樓上的達官顯貴回過神來，去尋找出手之人，道士卻早不見了蹤影。
落入河底的甘戈則趁著河水斷截的空檔，飛掠上岸。
分裂的河水這才轟然歸攏，激起滔天浪花，給倆岸看客好好洗了個澡。
趙顯徽和鄧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咽了口口水。
當今江湖，南正一，北全真。很多人不認為才成立沒幾年的全真教能與正一天師府相媲美，那呂道陽不過是在秦王府門口站了一年，空有噱頭，誰知道實力如何？
就連趙顯徽當初都不知道呂道陽深淺，如今親見下山游歷的全真教掌教出手，才算真正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