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明一早就來到萬花峰，帶著趙顯徽登上樓觀臺山頂。
那座蓮花亭中，呂道陽盤腿而坐，氣態出塵。趙顯徽竟發現自己捕捉不到這位前任掌教的氣機了。要知道他現在可是龍陽境強者，而且是腳踏實地的純粹武夫，連他都捕捉不到氣機的人，恐怕唯有那超越一品境的枯仙。
蓮花亭外還有兩人早早等候，一位身穿道袍，氣態出塵，一位手持佛珠，披半邊道袍。
這兩人的身份都不簡單，前者是龍虎山正一天師府的當代天師張道詮，南方道教執牛耳者。另一位乃是當朝國師，禹時文。
一位是道教執牛耳者，一位是有望成為佛頭的國師，都不是小角色啊。
對于趙顯徽和王重明的到來，兩位大佬并不在乎。
因為是清晨，香客都還在登山路上，山頂便只有五人。
亭中的呂道陽終于睜開眼，對亭外四人點點頭，然后說道：“諸位既然已經到齊，那貧道就可以放心了。”
張道詮和禹時文分明都知道呂道陽要說什么，所以只有趙顯徽好奇問道：“呂道長，你把我們喊來，所為何事？”
呂道陽微微一笑，解釋道：“貧道即將羽化飛升，一身氣運希望有人可以繼承。”
武夫有九至一品，一品之上仍有更高境界，是為枯仙。
枯仙這么個稱謂，寓意枯木逢春，死而復生輪回不止，也就是世人所謂的長生。
不過枯仙終究是茍活于人間的假神仙，做不到真正的長生。所以突破一品境后，還有另一種出路，那就是得道飛升，羽化成仙。
百年江湖，能至龍陽境者唯有李翼圣和趙顯徽兩人而已。佛道兩教中人，因為修行契合大道，境界不可同常人相比。當初的呂道陽雖然能一人獨戰四位鴻鵠山魔頭，自身境界卻也不過云和境，只是依靠天道相助，這才能凝聚出那云天一劍。
云和境便飛升，這對尋常武夫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是世間唯一龍陽境的趙顯徽，依舊不可能做到。不過既然是百年道教最出彩的呂道陽，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趙顯徽看向王重明，“飛升成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著這么不開心呢？”
王重明撇過頭，不想理會。
這時，禹時文走上前，進入亭中，與呂道陽相對而坐。
“呂道長，貧僧且問你，天道衍一，這個一究竟是什么？”禹時文質問道。
當初也是在這樓觀臺蓮花亭中，呂道陽一語點撥，讓禹時文那頭剃刀都傷不了分毫的三千發絲落盡。歷經兩年，禹時文作為回禮，才有此一問。
這是佛道兩教之間的爭辯。
這個問題，其實龍虎山老天師張道詮早年前就給出過答案。老天師認為天道縹緲，卻終給人一線飛升之機，我輩道人遠離世俗，登山隱世做出世人，就是為了去尋得那個一。
然而呂道陽給出的答案與老天師并不一樣，“天道無情，不以人善得善終，不以人惡得惡果，然終有例外者，超脫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便是此一。”
禹時文顯然不買賬，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反駁的話語，便低頭沉思起來。
江湖早就傳聞這位國師大人一頭三千絲，硬如金剛，連各大寺廟都不敢收下，這才不得已披了半邊道袍。可如今三千絲已去，這顆光禿禿的頭摸起來與尋常僧人又會有何不同？
呂道陽一時間好奇難耐，竟將手按在了禹時文腦袋上，那只手不忘摩挲幾下，一邊摸一邊感慨道：“好圓滑的一顆大光頭啊。”
“轟~”
蓮花亭中一聲巨響，煙塵四起。
待到視線清晰，蓮花亭竟是塌去一半，而那個罪魁禍首，只用了一拳。
佛門怒目金剛，約莫便是如此了。
呂道陽拍去滿身灰塵，笑瞇瞇道：“何必如此動怒呢？”
禹時文冷哼一聲，走出涼亭，回到原本所站的位置。
佛道之爭告一段落，呂道陽也就再無留戀。
“重明，替為師照顧好師弟們。”說完這句話，呂道陽周身開始云霧繚繞，有蓮花盛開，仙鶴盤旋，九天之上更有七彩祥鹿降下，無盡寶光灑落人間。
云層之中，分明有一道金光大門敞開，隱約可見門后一位位仙人尊容。有五方五老君，六御天帝，金母木公，三官大帝，十方天尊，好大的迎接陣容。道教仙人，便只差那三清五老了。
全真教各大山峰正在登山的香客不約而同抬頭看向樓觀臺上空，未達一品之人，根本看不到天門，但他們能看到緩緩升空的呂道陽，以及其周身異象。
“真人飛升啦~”
眾多香客便紛紛跪地朝拜。
呂道陽很快就來到天門外，他對著門內一眾仙人恭敬作揖。
根本不需要呂道陽自己出力，天門內自然有一股吸力將他往里扯。
就在呂道陽一只腳已經踏入天門時，其身形卻驟然停住。這位即將飛升，引來一眾仙人迎接的道人，竟然將那只腳縮了回去。
“呂道陽，你怎敢！”天門內，怒喝聲響起。
呂道陽怡然不懼，任憑天門之內的吸力如何增加，他自巍然不動。
“諸位，我全真教修道，修的是入世道，全真弟子自當于人間修心，豈有飛升之道？”呂道陽淡然道。
“天道安排，豈敢忤逆。”
“你全真教就不怕為世間所不容？”
“大膽呂道陽，還不速速入門！”
一位位仙人出聲，為天門增加吸力，撕扯得呂道陽那身陳舊道袍獵獵作響。
然而，呂道陽大手一揮，天門轟然關閉，那些仙人的怒容，被天門阻隔。這位全真教上任掌教飄忽于空中，負手而立。縱使萬般異象消失，仍就意氣風發。
“我呂道陽，心之所求，不受大道束縛。”
說完，呂道陽的身軀緩緩化作光塵，竟是自行兵解了！
從一旬前就壓抑著沉重心情的王重明終于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趙顯徽這才明白，為何呂道陽飛升，王重明卻不高興。全真教義，不出飛升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