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散落地面的聲音引來了前路的其他蟊賊,那些人見倒地的同伴和持刀殺人的笛曲兒,當即紛紛轉身。
笛曲兒眼中沒有了以往的嫵媚,冷冽無情。她步伐輕靈,腳尖在輕觸地面的那一刻就離開,好似翩翩靈蝶,不像打架,反而像是跳舞。
最先靠近的一位蟊賊是個粗獷漢子,與笛曲兒形成鮮明對比。不起眼的笛曲兒從其身邊劃過,好似一道流螢,然后漢子就倒了下去。
坐在窗沿上欣賞的趙顯徽由衷感慨道:“不愧是世代給大秦舞劍的笛家,論觀賞性,還沒哪家的舞劍能媲美。”
這伙兒蟊賊既然敢去地主家偷東西,當然是有本事傍身的。其中領頭一人已是步入武道的四品高手,他趁著同伴掩護,悄悄來到笛曲兒身后,那筋骨爆起的拳頭就要對準笛曲兒后背砸去。
結果一顆石子正好打中那四品高手的太陽穴,將其打得當場昏厥。
解決了其他蟊賊的笛曲兒回頭看到這一幕,自然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
笛曲兒本想答謝,結果趙顯徽先開口道:“你畢竟十幾歲就被送到銀山縣,之后為了隱藏身份,多年不再練武,雖還是三品實力,實際對上常年與人廝殺的四品境都不一定能贏,本公子一直覺得女子行走江湖,還是得先把武藝練好,否則今日要是沒我,你指不定就會被人擄走,到時候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笛曲兒眉頭微皺,沒好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趙顯徽辯論道:“你可別不服氣,若是我不插手,你和這個四品的蟊賊打,不一定能贏。”
笛曲兒懶得多廢口舌,一躍至二樓,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顯然這妮子是不信的。
于是趙顯徽讓潛藏在暗處的諜子取來這幾個蟊賊和那家地主的諜報,得知地主是常救濟難民的好人,而這幾個蟊賊完全是見財起意,就把金銀悉數歸還地主,然后把那幾個蟊賊五花大綁,丟到衙門口。唯獨那個有四品實力的,給抓到了自己房中。
......
幽州臨閭關有一臺可瞭望東海,名曰山海樓。
夜空寂靜,海風徐徐吹來,山海樓上站了一老一少。
老人白衣不染纖塵,白須白發,眉宇間有一種尋常人所沒有的氣態,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仙人下凡。
年輕人穿了一身青衣,盤腿坐于欄桿上,膝上橫放一柄長劍。他此時正閉目吐納,仔細看去,可以瞧見一道道白色霧氣從其口中吐出,而他膝上長劍,也在隨之晃動。
這對老少,正是搬弄唇舌毀大秦的罪魁禍首白留疑和黃鶴樓樓主親傳弟子駱祥子。
老人此時所站位置,正好能看到海上升明月的一幕,海水濤濤拍岸,明月映照在海面,繁星點點如同裝飾。
“觀海樓,觀的不是白日景象,而是這夜海。”白留疑撫著胡須,喃喃自語。
盤腿坐在欄桿上的駱祥子呼吸明顯加快,也不再吐出白色霧氣,而是有一種無形的氣匯聚而來,被其吸納。
“鬼氣,怨氣,怒氣,義氣,運氣,浩然氣,都是氣,只要足夠多,便能稱為氣運。氣無好壞,只看能否掌控,把握得住,便是氣運,把握不住,反而為其所禍,是為厄運。”白留疑緩緩說道,“西州城在短短一天內死了數十位一品高手,除了洪維心,其他人氣運都成了無主之物。”
“這些氣運會讓不久后的江湖出現雨后竹林的一幕,一顆顆好苗子不斷涌出,后果則是用光了江湖氣數,下一屆江湖之后,世間可能就再也不會出現龍陽境,更遑論枯仙了。”
“你本就是最有望躋身枯劍仙,將枯變為活之人,定要抓住這次機會,盡可能多的掌控一切氣運,為你將來進入龍陽境,成就真仙做鋪墊。”
駱祥子膝蓋上的長劍突然懸浮起來,鞘內長劍不斷顫鳴,呼之欲出。
“一定要壓住,只要能扛過這一關,四小宗師里,便沒人能爭得過你了。”白留疑提醒道。
那長劍好似能聽懂人話,為了讓主人渡過此劫,拼盡全力壓制出鞘的沖動。
圓月不知不覺已經懸浮在頭頂,柔和月光傾灑。
駱祥子突然睜開雙眼,握住劍柄,一掠而去。
東海之上,少年劍客拔劍出鞘,對著海水不斷揮劍,原本平靜的海面被攪得波濤洶涌。
胸有雄渾氣不得出,便會感到沉悶,一番揮汗如雨后,駱祥子只覺身心舒暢。他飛掠回觀海樓,滿臉笑意。
白留意撫著胡須,笑道:“善!”
......
夜半時分,太安城城門關閉,城外卻站了兩人。
靠近城門之人穿著一身繡綠葉白衣,負手而立,周身塵土無風自動。他來自城內,守護這座太安城城門已經十多年了。
另一人白須白發,腰佩長劍,只是那鞘中劍已斷,正是活了兩甲子無人識,卻因與趙顯徽一戰成名天下知的溫良恭。
當初白留疑在太安城門口豎立石碑,刻武榜名單,對守衛太安城城門的儒衫男子來說是一種羞辱。之后溫良恭數次來修改名單,更是奇恥大辱。
今日,儒衫男子不打算再隱忍了。
“我說姓宋的,你這又是何必呢?攔又攔不住,還要挑大半夜攔,是不是怕白天打輸了丟人?”溫良恭很不客氣道。
這時,城墻上站了一位兩鬢微霜的儒衫男子,正是霸孝公公孫鞅。
了卻心結的公孫鞅境界不跌反進,性格更是比以前好了許多。他一來就火上澆油道:“要打就快打,我趕時間。”
本命宋修巖的男子果真不再墨跡,周身氣息流轉愈來愈快,最后竟成了陸地龍卷。
“不愧是太安城的看門人,內力就是雄厚,回去后非得讓姓白的老小子多給點報酬。”溫良恭說著,拔劍沖入陸地龍卷之中。
片刻之后,那道平地而起的陸地龍卷消散。武榜之上的趙顯徽姓名被劃去,改到了曾經李翼圣所占據的第一檔,四小宗師的駱祥子則被改到了第三檔。至于刻畫之人,早已經揚長而去。
宋修巖單膝跪地,捂著胸口,強壓翻涌氣血,死死盯著溫良恭離去的方向,滿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