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趙武正在批改奏折，江懷義坐在一旁，精心擦拭長槍。
身形略顯佝僂的司馬徽緩緩走入，趙武察覺后，趕忙起身相迎，不敢有絲毫怠慢。
“先生辛苦了。”趙武執弟子禮。
司馬徽坦然受之。
“公子之事已了，陛下且安心。”司馬徽說著，繞過趙武，對一旁仍舊在擦拭長槍的江懷義點頭示意。
江懷義點點頭，算是回禮。
得到消息得趙武松了口氣，眼中卻滿是愧疚。
司馬徽走到堆積奏折的案桌旁，正攤開的那本奏折上，赫然寫著幾個人的名字，無一例外姓柳。
這是第三批即將貶官的柳姓官員，也是最后一批。因為這一批過后，朝堂之上就只有柳炳文一位柳家人了。
司馬徽拿起奏折，看過了每個名字后，笑道：“連柳鳳期都加進去了，陛下當真下定決心了啊。”
趙武不敢開口，只是低著頭。他是知曉司馬先生對于自己的偏心感到不滿的，只是礙于人臣，不便直言罷了。
司馬徽將奏折放了回去，又朝江懷義點頭示意，然后走向殿外。
“陛下，老夫這一生只做過一件事，那就是扶帝，將趙德扶上帝王之位，又讓你坐上龍椅，老夫畢竟年事已高，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做的都做了，便不打算再強求了。”
趙武當然明白此話含義，“先生，皇宮里還有許多空閑宮殿，先生要是不喜歡，杏花巷的屋子也可隨意選擇。”
司馬徽搖搖頭，“不用了，我這把老骨頭，就不留在太安城礙人眼了，老夫倒是有幾個老朋友，去找他們喝口酒，過些山野生活也是好的。”
說完，司馬徽就離開了養心殿，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太安城。
趙武送到了太安城南門才止步，直到老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第二日早朝，趙武沒有讓人宣讀早已準備好的詔書，因為在此之前，柳炳文以及一眾柳姓官員，聯袂辭官還鄉。
這件大事可謂轟動朝野，聯想到前不久的兩次貶官，人們都在猜測柳家是否因為心生不滿才會集體罷官，趙武又是否會為自己的過激行為感到后悔。
自此以后，朝堂之上再無柳家官員，倒是青州還有位任將軍之職的柳鳳期。
這天之后不久，柳鳳期就收到一封信，正是柳炳文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鳳期，柳家大勢已去，我等唯有急流勇退，才能為柳家保下一根獨苗，柳家方有重振之日，切記不可意氣用事，韜光養晦，默默蓄勢，待日后時機到時，鳳鳴天下識。”
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出了太多驚人秘聞。
柳鳳期看過信后，就放在燈火上燒掉。他看著即將燒到手指的火苗，仍不愿松開信紙。
果不其然，柳家眾官員的急流勇退，為柳鳳期迎來了一次轉機。趙武特賜柳鳳期為龍囊將軍，繼續在青州任職，可增兵一萬。
......
九泉關內，大勝而歸的趙顯徽洗漱一番，換上了一身寬大袍子。
他沒想過靠這次戰功去博取聲望，去獲得將士們的崇拜。在秦軍，無論你做什么，大家都看得到，即便不說，也會記在心里，若是大肆張揚，反而引人生厭。
趙顯徽來到一處庭院，走過回廊，來到一處書房外。那位西域使臣在書房內已經等候多時，趙顯徽正是要與其談一筆有可能關乎天下興亡的買賣。
趙顯徽走入書房，赫然可見那位使臣正來回踱步，招待的茶水已經喝了一壺又一壺。
看到這位使臣，趙顯徽有些驚訝，因為此人竟然是位正值青春的女子。
趙顯徽刻意收斂氣息后，哪怕他就站在門口，女子依舊察覺不到。
她無疑是極美的，穿著一身齊腰襦裙，裙帶束縛處，小蠻腰顯得盈盈一握，直叫人害怕風一吹就會斷了去。她那頭三千青絲用一根絲帶捆縛，沒有多余裝飾，反而給人樸素清潔之感。
趙顯徽注意到，她來回踱步時，裙擺下是一雙精巧繡鞋。
西域與中原不同，沒有裹小腳的陋習，那里的女子大多會騎馬射箭，打架都是一把好手。所以那雙有小虎圖紋的繡鞋不像中原般只有拳頭大小，反而讓趙顯徽很感興趣。
趙顯徽視線上移，停留在女子胸部，小小年紀，雙峰倒是挺立，叫人懷疑是不是塞了東西進去？
再看臉龐，五官精致，小巧鼻梁挺立，一雙桃花眼眸清明透徹，春水蕩漾，最是能勾起男人興趣。
她終于發現了坐在門檻上的趙顯徽，上前問道：“你就是秦王？”
趙顯徽微微一笑，“如果本王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器宗四藏的親生妹妹，器宗珈藍。”
女子嘴角上揚，笑容乖巧可人，“你倒是挺聰明的嘛，不像他們說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趙顯徽又問道：“你們那邊的人還怎么說我？”
女子又說道：“大家都說你身為秦王，不理政事，只知道游山玩水，闖蕩江湖，秦王府的銀子都被你拿去買珍貴藥材煉體，所以你才能打死李翼圣，成為新武帝。”
趙顯徽苦澀一笑，不知道的人以為他這個秦王就只知道在江湖里鬼混，可誰又知道他其實每夜都要批改成山的奏折。自從韓忻住在秦王府后，那些奏折又需要他親自批改，極其耗費心神，根本不像傳聞那般悠游自在。
“西域為何派你來？”趙顯徽問道。
名叫器宗珈藍的女子半點不怕，讓趙顯徽挪了挪，空出位置，她便一起坐在門檻上。
“我是偷跑出來的，原本那個使臣被我下了藥，估計現在還蹲在茅坑里呢。”女子說道。
趙顯徽恍然，難怪西域突然將兩萬步卒擺在漢州邊境，感情是發現這小丫頭偷偷替換了使臣。西域是害怕買賣沒談攏，還把人賠在了這兒，就虧大發了。
但趙顯徽不相信這位郡主身邊的護衛會那么好甩掉，菜圃的諜子會不知道，器宗四藏會不知道。
這是西域的誠意。
趙顯徽看著身邊這位正值青春妙齡的女子，心中想著，“如果這丫頭離開九泉關的時候，看到那兩萬顆頭顱，知曉是因為自己的任性害死他們，會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