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徒兒下山結婚去吧 > 第242章 家國天下為重(二合一)
  “東主,陛下終究還是沒有打消疑心,我們得做好後手準備了。”

  一直默默站在沈憶宸身後的卞和,靠了過來麵色凝重的說了句。

  “我知道。”

  沈憶宸點了點頭,他感到自己還是低估了誅王之事的影響力。哪怕魯王作惡多端還有謀逆嫌疑,放在皇帝眼中隻要沒舉兵造反的實證,依然還是那個高貴的大明親王,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能不能從收買成敬下手?”

  最穩妥的方式,自然就是搞定成敬。卞和呆在沈憶宸身邊久了,也學到了一條至理名言,那就是能用錢搞定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很難。”

  沈憶宸搖了搖頭,成敬連王振的麵子都沒給,憑什麼能給自己收買?

  就算能,目前沈憶宸也拿不出可以讓成敬滿意的籌碼。

  “那就從他兒子下手。”

  卞和語氣變得冰冷起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成敬與其他太監的不同點,除了功名學識區別外,還有就是在他淨身之前,已經有了子嗣。

  有了子嗣,就意味著有了香火傳承,不至於絕後。同樣的子嗣存在,也成為了成敬最大的軟肋,他不可能不顧自己兒子。

  要知道成敬能遭受腐刑成為太監,某種意義上就是因為他的兒子。

  當年成敬考中進士後被選為翰林庶吉士,一時風光無兩前途無量。永樂帝派他到山西晉王府奉祠,成為了晉王朱濟熺屬下官員。

  可他運氣真不太行,剛到山西晉王府,就碰到了晉王朱濟熺與漢王朱高煦勾結謀反。明宣宗平叛後將朱濟熺廢為庶人,關禁在鳳陽,王府下屬官員均被視為同謀,處死!

  成敬本來是應該處死,可看在他剛到任不久,對謀逆之事並不知情,於是網開一麵準備判他永久充軍。

  但成敬得知這個結果後,並沒有為保住一命而慶幸,反而認為充軍將墮入軍戶賤籍,禍及子孫後代科舉,不如求死一了百了。

  明宣宗看到上疏後,認為他是一個有原則跟才華的人,起了愛才之心。最終沒判充軍,而是處以腐刑,於是乎就成了現在的內官監總理太監。

  所以究其根源,成敬會成為太監,就是想為子孫後代保留一條科舉之路。

  “你怎會知道成敬有兒子?”

  沈憶宸詫異的反問了一句,自己好歹有著後世的曆史先知,卞和又沒有接觸過成敬,為何會對他如此熟悉?

  “成敬乃司馬遷之後,第二位由文官轉為太監的特例,天下文人士子皆知,屬下自然知道他有兒子。”

  是嗎?

  沈憶宸表情有些複雜,他畢竟不是專修明史的,僅僅是從明代宗朱祁鈺的記載中,得知了關於成敬的一些事跡,還真沒注意對方有子嗣。

  “再看看吧。”

  沈憶宸歎了口氣,並沒有立馬讚同卞和的建議,畢竟骨子裏麵他就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以成敬家人作為威脅籌碼,有些突破沈憶宸道德底線,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

  “東主,成敬河堤巡視過程中自己都曾對你說過,大丈夫豈可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當放眼家國天下。”

  “誅王之事,我們承受不起任何一絲風險,必須把隱患消除於未然!”

  這次一向沉穩的卞和,展現出比沈憶宸更加激進的態度。

  魯王之事過了則有不世之功,反之株連九族,別說是犧牲一個成敬兒子,就連犧牲自己這條性命,卞和都毫無怨言。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日後沈憶宸若能順利執掌朝堂,受益的將是天下百姓!

  “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再說我也派了蒼火頭等人去監視,卞先生再看看吧。”

  看著沈憶宸依然沒有準許,卞和不好再多說什麼,隻能拱手稱是。

  可是在沈憶宸進入房間後,卞和卻與站在門前護衛的礦工王能說道:“找幾個信得過的弟兄,前往成敬老家盯住他兒子,一旦收到情況不對的消息就先行拿下。”

  聽到卞和的吩咐,王能臉上滿滿意外,剛才對話他可全聽在耳中。

  沈公子明明沒有準許,卞先生這是打算擅自行動嗎?

  “卞先生,真的要這麼做?”

  “東主秉持公心大義,這等事情就當由我們代勞。若是日後東主怪罪或者需要給成敬一個交代,韓勇身為運軍都能犧牲,王能你莫非還不如?”

  卞和甚至都想到了行事之後,為了平息沈憶宸或者成敬的怒火,需要承擔的後果。

  哪怕付出自己或者王能性命的代價,都不能去賭成敬查不到任何線索證據。

  誅王之事,任何一丁點風險,沈憶宸都擔當不起!

  “我這條命早就交給了沈公子,有何可怕的。卞先生苦心小的已經明白,定會辦的妥妥當當。”

  說完之後,王能便離開召集心腹人手,前往成敬老家盯住他兒子。一旦存在事情暴露的風險,這便是威脅成敬最好的人質。

  沈憶宸並不知道卞和在背後做的這一切,接下來一段時間裏麵,他甚至連魯世子之事都沒太關注,更多把精力放在了河工防汛上麵。

  七到九月為山東主汛期,隻要過了九月,雨量跟水勢將呈現大幅度下降,意味著整條黃河大堤,經受住了今年山東汛期的考驗。

  要知道這可是大明建國幾十年來,山東地界第一次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洪災泛濫,等同於救了萬千黎民百姓。

  用“不世之功”四字來形容,毫不誇張!

  金秋十月,相比較南方稻田的一片金黃,處於北方的山東農田中,卻是一片鬱鬱蔥蔥,正在播種著冬小麥。

  汛期的徹底過去,無疑是搬開眾人心頭的一座大山。上至官吏下至平民,無不是重重鬆了口氣,同時更加憧憬著來年的美好生活。

  沈憶宸這次沒有在河堤上巡視,而是漫步在田坎上,望著田間地頭正在辛勤種植的農民,望著他們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心中感慨萬千。

  自己終於做到了當初離京時的承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庇佑了一方百姓安居樂業,沒有再讓他們流離失所!

  “按照這麥苗的長勢,來年應該是一個豐年。”

  沈憶宸蹲在麥田邊上,朝著身旁已經升任知縣的薑沛說了一句。

  “定會如此,僉憲主持修建的這些水渠,可不是白修的。”

  薑沛信心十足的回了一句,張秋鎮重建完成後,沈憶宸並沒有解散民力。

  相反還趁著冬小麥播種前的這段休息期,把整個山東地界空閑勞動力都調動了起來,包吃包住發放工錢興修水利設施。

  以往很多田地產量低下,除了種子不行跟沒有化肥,這種受限於時代生產力的因素外,更多還是在於水利設施不行。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想要保證農田產糧,修建水庫、水渠這屬於最基本的操作。以往山東地界,水利設施修建層麵,僅限於村鎮級單位爭水。

  更高層的州、府、布政司,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極少組織民力去做這種事情。就算組織了,更多也是在徭役上禍害地方。

  事情沒辦多少,家破人亡的慘劇比比皆是。

  如今有了沈憶宸治水打下的口碑,征召起民力來,那真可謂是應者雲集,勞動積極性暴漲!

  短短時間內,就挖掘出來幾條幹流水渠,其他什麼支流小水渠,更是數不勝數。

  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山東地界將是個罕見的大豐年。

  就在沈憶宸跟薑沛閑談之際,一名張秋鎮碼頭吏員,騎著馬匹來到此處報信。

  “僉憲,成公公的官船剛才抵達了碼頭,您看是不是要回去?”

  成敬來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沈憶宸站起身來,拍了怕褲腿上的泥土回道:“上次巡視河堤沒有迎接,這次怎麼說也不能失了禮儀。”

  “薑縣尊,我們回去吧。”

  “是,僉憲。”

  相比較沈憶宸的坦然,卞和神情卻要緊張不少,他甚至下意識與王能對望了一眼。

  這段時間雖然有蒼火頭等人去監視成敬,但魯王府畢竟不是那麼好混進去的,很難得知魯世子到底說了些什麼,是否把魯王自盡的罪責,“栽贓”到沈憶宸身上。

  隻能從成敬這段時間行為舉止,來推測他有沒有異常,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是一番監視下來,成敬表現的正常無比,從魯王府出來後就乘船沿著黃河巡視了一圈河堤,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卞和不相信魯世子朱泰堪,在遭受過扣押侮辱,父王死的不明不白前提下,還能忍氣吞聲不趁機報複。

  成敬越正常不再繼續追查,反而就顯得越不正常。

  隻可惜運河上行船,很難如同陸地上那般好監視,成敬要真有心背地裏做點什麼,想要得知難度太大。

  今日來到張秋鎮,估計要攤牌了。

  帶著忐忑心情,卞和隨著沈憶宸返回了張秋鎮駐地,成敬那一身大紅色鬥牛服,站在大廳中央是那麼的顯著。

  “沈僉憲,近來可好?”

  看著沈憶宸到來,成敬笑臉相迎,首先打起了招呼。

  “勞煩成公公掛念,在下很好。”

  “倒是成公公連日奔波河工勘驗,著實辛苦。”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應該的。”

  “那不知成公公勘驗結果如何?”

  聽到沈憶宸這個問題,成敬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問道:“沈僉憲希望結果如何?”

  “如實即可。”

  “看來沈僉憲對於勘驗結果,信心十足。”

  對於成敬這句話,沈憶宸笑了笑不置可否,如果連山東境內這數百裏黃河大堤都沒信心,那自己這一年治水幹什麼吃的?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憑此黃河大堤,沈僉憲能名垂青史!”

  說這段話的時候,成敬臉上沒有了笑意,隻剩下一種莊重。

  沈憶宸修築的這條黃河大堤,堅固程度超乎了他之前的預料。更重要一點,就在於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的成功,讓地上懸河的危機隱患消除了不少。

  成敬不敢預測百年後的事情,但他可以斷言,十年之內山東境內可高枕無憂!

  單憑借此功績,沈憶宸足以在大明史書上留下名字!

  成敬斷言的沒錯,明朝曆史上憑借治水之功,徐有貞、潘季馴均做到了青史留名,沈憶宸自然也不會例外。

  “謝成公公秉公直言。”

  沈憶宸拱手稱謝,河工勘驗這個結論出來,意味著成敬將徹底得罪王振,這可不是尋常人敢做的。

  “沈僉憲現在言謝,有些為時尚早,魯世子那邊鄙人查證到的消息,對你可就不是那麼有利了。”

  該來的總歸要來,對於這一天沈憶宸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是嗎,那成公公查證到了什麼?”

  “魯王真有謀逆之舉嗎?”

  成敬並沒有直接回答,相反死死盯著沈憶宸的眼睛,反問了他一句。

  “在下上疏奏章中,已經如實稟告陛下魯王謀逆罪證,卻有謀逆之舉!”

  不管成敬查到了什麼,沈憶宸這件事上是不可能鬆口,魯王必須謀逆。

  “好,鄙人明白了,查證坐實魯王謀逆犯上。”

  什麼?

  聽到成敬突然冒出這句話,沈憶宸瞳孔猛烈的收縮了一下,哪怕再怎麼強裝鎮定,那股震驚神情依舊有些掩飾不住。

  成敬沒有點破沈憶宸的神情變化,他邁步來到門邊,留給沈憶宸一個背影說道:“鄙人河工勘驗結束,即日將返回京師複命,沈僉憲治水立下不世之功,應該很快也能返回京師。”

  “還記得那日黃河大堤上,鄙人曾說過沈僉憲乃成大事者,當放眼家國天下。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沈僉憲說,同樣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家國天下,遠高於一區區魯王。”

  說罷,成敬邁過門檻,徒留一個背影盡顯灑脫離去。

  這就是骨子裏麵的文人風骨,當信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成敬明白自己閹人之身,這輩子再也無法做到“修平治齊”四字,可沈憶宸他能做到,並且從山東局麵看來,他還能做的很好!

  魯世子確實趁機說了許多不利於沈憶宸的言論,甚至就連魯王謀逆罪證,細究下來都疑點重重。

  可是成敬不打算在繼續追查下去,相比較未來的治世能臣,魯王這種禍害一方的藩王,死了又有何可惜?

  畏罪自盡,就是魯王最好的歸宿。

  站在門外守候的卞和,看著成敬遠去的背影,內心裏麵久久無法平靜。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成敬並沒有打算徹查沈憶宸的嫌疑,甚至都沒有往這方麵多說一字,盡顯大氣灑脫。

  曾幾何時,文人士子眼中,僅僅把成敬看作跟司馬遷,有著相同的經曆。現在看來,他們還有著同樣的文人風骨,以家國天下為重!

  當成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卞和轉身走近屋內,跪倒在沈憶宸的麵前。

  麵對卞和這突然的舉動,倒是把沈憶宸給嚇了一跳,他趕忙伸手扶道:“卞先生,你這是為何緣故?”

  “東主,屬下擅自行事,還請責罰!”

  “卞先生是說監視成敬兒子這事嗎?”

  沈憶宸的回答,倒是讓卞和大吃一驚,難道東主已經知道了?

  “東主,你……”

  看著卞和吃驚的神情,沈憶宸笑道:“卞先生,你太低估王能對我的忠誠,這等事情能瞞多久?”

  其實在王能派出監視人馬沒多久,他就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主動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沈憶宸。

  跟隨了這麼久,蒼火頭、王能等人,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派遣過來的礦工,他們打心眼裏效忠沈憶宸。

  哪怕卞和此舉是處於好意,可背著沈憶宸擅自行事,依然有叛主之嫌。

  “卞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監視成敬家屬也是為了留有後手。”

  “可如若有一天,我為了自身安危,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那又與曆朝曆代著名的權臣有何區別。”

  “就因為我現在為國為民,行事比他們高尚嗎?”

  沈憶宸的問題,卞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其實內心裏麵知道東主想要說什麼。

  “突破底線很容易,堅守才是難事,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官員。”

  沈憶宸默默說了句,他終究不想成為那個,拿對方妻兒子女作威脅的人。

  若是這樣,久而久之,無疑會成為下一個“王振”。

  “王能派出去的人手,我已經下令他們回來的,此事就當過去了。”

  “期望以後再有類似事件,卞先生能與我商量行事。”

  沈憶宸不打算追求卞和的責任,他很清楚對方是為了自己著想,才會這樣擅自行事。

  可是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並不一定就是對方想要接受的結果,他同樣不希望下次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屬下慚愧不已,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卞和內心五味雜陳,他這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與沈憶宸的差距有多大。

  以家國天下為重的前提,是得有這樣的胸懷氣量,否則僅是一句口號罷了。

  沈憶宸有,成敬也有,是自己小看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