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南瀟選擇陪護，躺在唐堯身側的陪護床上，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
周身安靜得有些過分，墻上時鐘走動的聲響有些聒噪。
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南瀟腦子里亂哄哄的，
從最開始顧老太太認錯人，覺得自己是她兒子的女兒，到之后顧曼對自己異常親切的態度，甚至可以算得上殷勤，再到母親日記里記下的話。
直到下午姚茜那句“虎毒還不食子”，好似點醒了南瀟。
南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南銘并不是自己的生父，畢竟她還是在南宅里成長了好些年，而后才被趕出家門。
對于身世這一點，她向來深信不疑。
因而每一次顧家人的親和態度，她都只當是因為自己太像顧浩了，令她們把對顧浩的好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現在想來，一個可以和當年的唐家平起平坐的家族，多的是能力和手段能夠查清自己和顧浩到底有沒有關系。
真的會因為自己長得像、給顧老太太做過一次手術，就能這樣對自己好嗎？
世界上當然會有這么善良的人，至少南瀟不相信在物欲橫流的上層社會，還會有人不求回報地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好。
心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南瀟卻怎么也不想接近。
當年自己出生的十月之前，徐薇究竟經歷了什么，令她寫下了那句話……
“睡不著？”
身側，突然傳來了唐堯低沉的嗓音。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南瀟停住自己翻身的動作，以為是自己吵到了唐堯。
“不是，本來就睡不著。”
南瀟聞言，翻身下了床。
“疼得很厲害？”
畢竟那么多的創口，再加上腦震蕩，不可能會舒服。
“也不算。”
只是一半的原因。
另一半的原因令唐堯自己都感到意外。
這是南瀟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和他在同一個空間內過夜，雖然兩張床離得并不近，但他好似總能聞到南瀟身上若隱若現的淡淡香味。
莫名，唐堯失眠了。
“最好暫時不要吃止疼藥了。”
但南瀟只當唐堯那句“也不算”是借口，解釋了一句。
止疼藥的使用時間有限制，并且過度依賴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
唐堯淡淡應了一聲，南瀟卻靠近了病床邊。
她按下小夜燈，看向唐堯，再一次做了最簡單的檢查。
眼下的疼痛無可避免，只能靠著自己的意志力撐過去。
看著唐堯在短短一天之內就變得憔悴的臉，也許深夜使人變得分外感性，南瀟的眼底再一次涌起了復雜的情緒。
“你為什么睡不著？”
唐堯借著燈光，望向南瀟，不談自己的事情，只是這樣問她。
昏暗的燈光籠罩著兩人，幾秒的對視里，雙方心情都很平靜，并沒有往日里見到對方的劍拔弩張。
不知是此刻夜深，周遭十分安靜，連帶著人也平靜了不少。
還是心境已經悄悄變化，連帶著人也收起了身上的刺。
往日南瀟和唐堯總是圍繞著工作和悅悅展開話題，從來不說一些無用的話，追求效率至上，而顯得像兩個機器人。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隨意地談到私人生活，也不會問對方為什么會睡不著這樣太過私人的話題。
該是緩和的氣氛，卻南瀟感到了緊張，她抿了下嘴唇，敷衍道：“沒什么。”
唐堯卻迅速地捕捉到了南瀟的情緒變化，合理猜測是下午的事情。
“在想姚茜下午說的事情？”
畢竟先前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沒見南瀟有多困擾。
反而是從她和徐薇居住的房子出來之后，又碰上周素素，似乎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問題。
姚茜尚且能被唐堯用三言兩語繞開這個話題，但南瀟卻不同，心思細膩如她自然聯想到了這些。
南瀟沒有回應，但沉默已經表明了一切。
唐堯一時之間居然開始懷疑自己先前的舉動是否正確。
讓顧家人暫時不要告知南瀟這件事情，可到頭來，南瀟已經開始懷疑這些事情。
“我給你放點白噪音？”
南瀟閉口不談自己的事情，轉而關掉了燈，拿起手機播放起了白噪音。
順勢，她上了床，再一次盯著天花板發呆。
病房內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有些感情在慢慢地改變著。
兩人聽著白噪音，摒棄了大腦內的胡思亂想，在對方平穩的呼吸聲中，終于找回了睡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