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吳雪鏡帶著,顧雷都不用去登記領身份卡。

    負責記錄的守衛小心翼翼地朝他招了招手,請他賞臉轉個身,“咔嚓”給他拍了張照片,馬上就被直接錄入人臉識別系統,登記為貴賓中的貴賓。

    以后,他不僅可以自由出入離島“雪懷”,在城里消費還能享受各種折扣。

    進城后,吳雪鏡才自然而然地松開顧雷的手,苦笑著回身對顧雷說道:

    “不好意思,讓學長見笑了。”

    精神力掃了下她猶帶余怒的白嫩俏臉,顧雷搖了搖頭:

    “沒有,沒有。”

    接著,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二人一路并肩閑聊,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時竟給顧雷一種在頂區陪女生逛街一樣的既荒誕又微甜的感覺。

    并且,在顧雷下意識的親近和吳雪鏡有心的拉攏下,二人的關系直線拉近,慢慢竟隱隱有種兄妹般的感覺。

    而騰蛇和貪狼則亦步亦趨地雙雙跟在二人身后。

    沿路行人看到他們,無論是否穿著云裳,無論是不是云夢人,都會主動停下腳步,對吳雪鏡鞠躬行禮。m.

    顧雷還注意到行禮者中有一個非常特別的方臉男青年。

    他近三十歲的樣子,雖一身灰色粗布麻衣,但不僅氣度不凡,身后還跟著兩個難掩煞氣的黑臉守衛。

    最重要的是,那青年相貌酷似楊迅,恐怕正是離島“雪懷”的城主——楊威。

    沒多久,顧雷就和吳雪鏡來到城鎮的中心區域,而周圍的建筑也徒然風格大變。

    在城市的外圍,房屋大都還是磚石結構,僅僅外形比較仿古。

    可一接近市中心,不只房屋的樓層越來越低,連房屋的結構也效法鴻永公國時代、徹底改成木結構,連門窗柱檐上雕刻都越來越精致華麗。

    等最后來到市中心,最夸張的事情才出現,屹立在顧雷眼前的居然是一片紅墻黑瓦、精雕細琢、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木制宮闕。

    看著宮墻后冒出的恢弘宮殿,仰望著宮殿檐角上張牙舞爪、在陰天依舊熠熠生輝的黑色玉雕蛇龍——太陰龍,顧雷倍感無語。

    吳雪鏡則微微有點羞赧地側過身,后下意識地挺直身軀,盡量避免仰頭地對他苦笑道:

    “學長,請你相信,這真不是我的意思!”

    顧雷也側頭看向她,后馬上回過點了點:

    “嗯,我相信!”

    他此話真出自肺腑。

    剛剛和楊威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細致入微的精神力就偶然掃進楊威那寬大的袖口。

    而在楊威那身貌似簡樸的粗布麻衣下,竟是一套做工奢華考究、用紅亮絲線銹有多條太陰龍的黑袍,一套黑色的龍袍!

    ……

    另一邊,楊威也正站在城門口,面罩寒霜地看著一地依舊跪地不起的守衛和其弟按在土里的手掌。

    弟弟手上的焦痕和周圍被血浸濕的土壤讓他眼皮一跳一跳地,目光迅速變得陰冷殘酷至極。

    之后,當楊威發現其弟被自己扶一把卻還不肯起身時,他的目光又隨即變得越來越晦暗難明。

    ……

    吳雪鏡帶著顧雷來到一座會客用的偏殿,二人分主次落座。

    這座偏殿不僅窗戶上卷著道道竹簾,地上也鋪著竹席軟塌,矮矮的方桌上還點著沉香。

    四周煙霧繚繞,加上殿內殿外都擺滿梅蘭竹等文雅的植物,其實相當優美雅致。

    但顧雷就是感到渾身瘙癢,十分不習慣。

    倒不是氣溫不對勁,這座古韻十足的偏殿里有隱藏著的中央空調,里面的溫度頗為舒適宜人。

    而是他坐勢不對。

    像古人一樣跪坐在軟塌上,沒多久就讓他感到雙腿發麻。

    顧雷一邊用龍氣偷偷活絡血氣,一邊假裝正在打量木制屏風上巧奪天工的雕刻,暗暗思量該怎提醒她楊威的不臣之心。

    過一會,他朝坐上座的吳雪鏡微微笑道:

    “學妹,這座‘雪懷城’是我見過最古色古香的,真是相當漂亮,是你要求設計成這樣的嘛?”

    吳家主動退位后,鴻永公國就永遠成了歷史。

    從此,藍日星系上便再沒一個專屬云夢人的大國。

    可到今天,取而代之的,卻是在藍日星系各國各重要城市都必然會有一個云夢社區。

    這些社區內的居民以云夢人為主,統一都被稱為“雪懷城”,或云夢城。

    吳雪鏡淡淡搖頭,柔聲說道:

    “學長,真和我沒關系的!”

    接著,她先是猛夸一通城主楊威:

    “這座雪懷城從選址到建立,實際上全是如今的城主楊威在上下操勞。三年前他剛來時,此地根本就是一片工業污染嚴重、毒氣沖天、飛鳥難越的惡臭沼澤。”

    “……”

    “是那時也是舊云夢社區區長的他忙里忙外勸說、東拼西湊籌款,才成功說服和帶領大家離開‘老城區’那個越來越危險的舊云夢社區,并在這片毒沼上,從清污回填開始,一磚一瓦地把新云夢社區建設起來的。后在他繼續勤奮不懈的勵精圖治下,新的雪懷城才在短短數年間發展成今天這副在底區首屈一指的繁榮模樣。”

    “……”

    “可以說,雪懷城之所以能有今天睥睨底區四方的驕人成就,大家之所以能有今天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楊威的智慧、血汗和強烈的責任感,才是其中最不可或缺的。”

    顧雷聞言,起初感到相當震撼,但接著又不免對楊威心生疑惑:

    這可不是遍地富得流油的頂區啊!在資源極度匱乏的底區,要想花短短兩三年就建成怎么一座面積不差“鐵衛3號”多少、繁華又不差頂區多少的城鎮,到底要花費多么海量的財力!錢生錢有那么容易?

    而吳雪鏡則接著似有意似無意地提到:

    “誒,但也正是因為楊威一心為公,以帶領大家脫貧致富、安居樂業為己任,廢寢忘食地全身心投入到城市的建設管理工作中,才導致他忽視對其弟的管教,任其弟楊迅長成方才那般囂張跋扈的惱人模樣。”

    說完,吳雪鏡竟是起身主動對顧雷深深鞠了個躬。

    “而我作為一個貴族,作為吳家既定的下任家主繼承人,卻沒能在楊威一心一意為我云夢大眾謀福時提供足夠幫助,致其疏忽了對其弟的教育,引發今日不幸沖突。細想來,我難辭其咎、深感愧疚,希望顧雷學長能接受我這微不足道的誠摯歉意,更希望學長能原諒楊迅今天的不堪表現。”

    顧雷怔了怔,連忙說道: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沒事的,學妹你不要放在心上。楊迅剛剛不只給你,也給我磕過頭了,所以這事就這么算了吧!學妹你不用再給我行這么大禮的。”

    見吳雪鏡依舊深深埋著頭,顧雷狀似不喜地皺眉道:

    “學妹,你不會覺得學長我其實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小人吧?”

    他當然不是真的不喜,更是不在掩飾自己實際上暗暗心懷芥蒂。

    開什么玩笑?對眼前這么一個可可愛愛還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小姨子,別說之前那樣無關緊要的小事,就是至關緊要的大事,小姨子說該原諒,那顧雷也得盡量去原諒。

    他心里一邊惱怒著吳雪蓮對他冷漠、對他殘酷,一邊又忍不住愛屋及烏地對吳雪鏡關愛有加。

    他現在只是忍不住想逗她玩玩罷了。

    顧雷從小姑娘天生的高貴威嚴中還看到了過多的、與她年齡不符的老道,讓他這個曾經的“準姐夫”內心萌生出一種異樣的責任感。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

    小小年紀的,該哭哭、該笑笑,這般老氣橫秋干嘛!不行,我必須得說道說道。

    他不知道其他龍人小姑娘是不是這樣的,反正他就是覺得,至少她絕不能是這樣的。

    吳雪鏡這才微微一笑,直起腰,重新跪坐回軟塌上。

    “哪有?只是學妹內心比較愧疚罷了,不關學長事。”

    她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種由衷的舒心微笑,顧雷這種澄澈透明的不見外態度也讓她覺得非常舒服自在。

    她過去接觸較多的,除了她那沉默寡言的威嚴老父親,也就是卡繆拉共和國交通與商業委員會部長——吳留行。

    之外,不是天性偏冷的龍人貴族,就是對她畢恭畢敬的猿人精英,這種帶著淡淡溫情的相處還真稀罕,讓她內心倍感溫暖。

    她不由想到:

    沒想到,顧雷同學不僅和我父親很像,都天天一副在心里揣著塊大石頭的苦悶表情,和他相處起來,這種真誠的感覺,怎么還跟和姐姐相處時有點像?

    吳雪鏡又怎能想到,眼前這個和她老爸一樣陰郁的云夢少年,差點就成了她事實意義上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