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實在是不明白關銀屏的手下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戰斗力。
但他很明白,如果任由這樣的事情發展下去,恐怕他真的要敗。
倒不是說關銀屏這千余人的戰斗力當真就能強悍到可以正面擊潰十倍于自身的兵力。
他們畢竟不是鋼筋鐵骨,畢竟只是血肉之軀。
只要是人,就會累,就會受傷,就會死。
以一己之力,對抗十倍于自身的力量,這實在是已經超出了尋常人的范疇了。
只不過現如今的情況非常特殊。
換一個時間點,換一個背景,徐盛面對這樣的情況是怎么都不會有半點發怵的。
他有無數種辦法能夠將關銀屏的千余精銳生生拖死在不同的地形上。
甚至不依靠地形,只依靠戰陣,他也能夠達到同樣的目的。
可現在……
他手下的這些士卒不光有精銳,還有已經不能再讓其上戰場作戰的潰兵!
而且這其中潰兵的比例還占據了絕對多數。
正面戰場上,正在阻擋關銀屏的軍隊乃是自己手中的精銳。
如今他們在被關銀屏瘋狂的殺戮之下,都已經有了要崩潰的跡象。
這要是換了讓那些潰兵去扛的話,恐怕現在早就已經崩潰了。
哪怕他們身后站著刀斧手都沒用。
一旦正面戰場上進入崩潰的節奏,除非能夠很快讓人將他們替換下來。
否則潰敗就是不可避免的。
徐盛縱然對于自己平日里練兵的成果很有自信。
他也沒有自信能夠讓手下的這些人在親身經歷了四成以上的戰損之后還能維持足夠的戰斗意志。
關銀屏猶如一柄燒的通紅的尖刀,混不講理的生生刺入到了這個鐵桶軍陣之中。
恐怖的熱力將周遭的一切都盡數融化。
他們前沖的速度之快,甚至讓從兩翼包抄的部隊都有些追趕不及。
這些負責包抄的兵卒大多都是逃來的潰兵。
讓他們承擔這樣的任務還算可以。
只是現如今的情況眼睜睜的就已經來不及了。
徐盛知道自己親衛剛剛想要說的到底是什么。
他們想要讓自己撤退。
片刻的猶豫之后。
徐盛一咬牙:“諸將聽令,死戰!”
他知道關銀屏的實力很強,在這般凌厲的攻勢下,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帶著大部分的兵力撤退,等到退去后方,徐徐整理兵勢之后,再重整旗鼓,重新進攻桂陽。
到時候他依舊能夠保持自己絕對的兵力優勢。
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也是最為安全的選擇。
可徐盛不甘心。
明明關銀屏僅僅只有千余人的兵力,她自己本身又只是個沒有任何戰爭經驗的小輩。
憑什么她就能拿到如此耀眼的戰績?
他徐盛一代猛將,又憑什么要成為關銀屏的踏腳石,助她登上名將的階梯?
如果此時面對的不是關銀屏,而是關羽的話,他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
心中更不會有多少不甘。
他沒有錯判局勢,只是覺得,倘若自己能夠再堅持一下,再填補進去更多的兵力,關銀屏說不定就要被兵力不對等的重壓壓到崩潰。
他在賭,賭如今看起來猶如戰神一般的關銀屏以及她手下的那些精銳,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強。
經歷了一夜的追擊之后,又連番作戰,他們怎么可能會擁有這樣強的體力?
徐盛在軍中的威望讓他的軍令猶如山岳一般被立刻執行了下去。
前軍輪換,后備的士卒開始沖上前去,抵御關銀屏的殺伐。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徐盛以更高的軍功以及加官進爵為由,命自己手下這些還有一戰之力的士卒開始奮勇向前。
同時將自己身邊的親衛全都派遣出去。
這些親衛并沒有直接沖上戰場,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站在各自屬下部隊身后的督戰隊。
他們手執斧鉞,只要面前有膽敢后退之人,迎接他的便是毫不容情的死亡。
在徐盛的強令之下,他手下的兵將爆發出了極強的戰斗能力。
盡管關銀屏手中的動作并沒有減緩下來,她依舊在以一個近乎恒定的速度不斷帶走面前的敵軍。
但她內心還是忍不住開始焦躁起來。
敵軍源源不斷的沖上來。
若是在短時間內還是沒有辦法將他們的戰斗意志徹底擊潰的話。
只要等到兩翼后方的軍隊合圍上來。
他們立刻就會陷入到絕對的劣勢之中。
鐵甲軍在之后或許還可能強行殺出一條血路沖出去。
但是其余的那七百精銳肯定不會走脫太多。
她心中開始后悔了。
此前斬殺朱然讓她對于江東的這些大將產生了誤判。
從未上過戰場,從未有過戰爭經驗的她,本能的以為自己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徹底打開在桂陽的戰爭局面。
為了能夠更加快速的擴大戰果,她做出了冒進且犯險的決策。
本以為徐盛也會像是朱然手下的那些兵將一樣,在看到自己所擁有的絕對強橫的實力之后,就會主動選擇退卻。
卻沒有想到,這些能夠成名的將領,他們踩著累累白骨站在巔峰,每個人都必定有著不凡之處。
徐盛的應對讓關銀屏沒有想到。
她更沒有想到,徐盛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如此敏銳的看到她真正的弱點所在。
這是一場意志間的較量。
勝利的天平正在逐漸的朝著徐盛的那一邊傾斜。
關銀屏很急切的想要將戰局扭轉,可現如今的她的體力以及她所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已經不足以讓她在被合圍之前徹底破沖徐盛的前軍。
敗走似乎已經成為定局。
穩坐中軍的徐盛看著關銀屏等人左右沖殺卻并沒有能夠真正的沖破中軍的阻礙。
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勝利與敗亡,從來都是在一念之間。
而這一次,他又要勝利了。
相較于朱然的身死,他更想要知道的是,關羽的女兒,關銀屏怎么會有這般恐怖的實力?
如果排除了其他所有的事情,徐盛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如今留在長沙的那個劉禪了。
倘若這背后真的是劉禪的原因。
徐盛緊盯著關銀屏手中的那柄看起來就很奇怪的狼牙棒,他眼中閃過一抹熱絡的神色。
劉禪能制造出精良的甲胄,制造出質地比尋常鐵器更好的鋼鐵。
那未嘗不能造出威力更大的兵刃。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如他所想的那樣的話。
關銀屏如此年紀就能有這般實力,那就肯定與她手中的兵刃脫不開關系。
只要自己能將這兵刃掌握在手中。
會否自己也能擁有那般強橫的實力?
徐盛一念既起,心中就已經生出了些按捺不住的激動。
關銀屏左沖右突,始終沒有辦法真正在面前殺出一條血路。
就在這時,一陣呼號從北面響起。
徐盛急看過去,只見北面漢寧城的方向正有一軍快速沖來。
旗幟招展,上書一個“關”字,不是漢寧守軍關平又能是誰?
徐盛大訝。
他在率軍圍困關銀屏的時候并非沒有想到過漢寧城中的關平。
漢寧城外,始終有他分配過去的三千兵馬圍困。
關平如果想要出城,他要面對的必定就是這三千兵馬。
以漢寧城中所擁有的兵力,徐盛不相信關平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沖破阻礙,來到此處。
那三千兵將是死人嗎?
他們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關平沖過來?
又怎么可能連一點點情報都不送來?
徐盛不理解。
也因此,關平的出現就成為了打破他此時計劃的最大因素。
即便關平手中的兵將也不算多,可在這種天平只是微微傾斜的時候。
這些數量的兵將就足以讓天平重新錨定重量!
已經從兩翼包抄過來的這些此前的潰兵看著面前唾手可得的功勞,他們心中有著對戰功的渴望。
從敵軍的背后發動攻擊,這種事情的殺傷力哪怕任何一個小卒都很清楚。
這可是一個收獲軍功的大好機會。
再沒有什么機會能比的上這種時候了。
然而當自己的背后出現了敵軍的吶喊時。
對他們來說,也同樣代表著最深的絕望。
誰都不想讓自己的性命化作旁人手中的戰功。
誰都不想將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敵人鋒利的長矛之下。
他們膽寒了。
此前對戰功的渴望有多深,如今就有多恐懼。
伴隨著第一波破空而來的羽箭落下,戰場上響起的慘叫聲,慌亂的叫嚷,匆忙轉身,舉起盾牌的應對,互相之間無序的推搡,尸體重重倒下,重傷之人被慌張的腳步踩在腳下,生命垂危的吶喊猶如蚊吶,聽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本身就沒有多少士氣,只能做一些協同工作,痛打落水狗的潰兵們,他們的心理防線終于在身份互換的瞬間就崩潰了。
也不知道是誰帶頭,他們一個個全都開始朝著徐盛大營的方向沖去。
仿佛那立起來的營寨對他們來說就是現如今的救命稻草。
即便這些人中還有一些比較理智的,心中士氣并沒有跌落到一觸即潰程度的兵卒。
他們就算是想要繼續完成之前的戰略構想,將關銀屏徹底圍死在中央。
當他們身邊的同袍一個兩個,一群兩群開始退走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思考一下與自己的性命相比,繼續堅持下去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潰退到底會影響多少人。
誰也不知道現如今心中跟自己有同樣想法的到底會有多少人。
有一點他們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
潰敗一定能活,留下卻不一定能勝。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潰敗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留下并且取得勝利的機會也會飛快的降低。
同時,隨著人數的降低,那些最后逃跑的人,他們的死亡概率卻在飛速提升。
要不是有人在后面逼著,誰會拿自己的性命完全不當回事?
現在更好了。
徐盛根本沒有想到關平會從漢寧城的重重包圍之中沖出來,并且還能沖的過那三千人的防線。
他手下的人手本來就不夠,極限壓榨的兵力,讓他也沒有辦法給這些充當兩翼包抄的潰兵也全都配備上督戰官。
如今逃兵一旦出現,沒有人在身后阻攔,這些人當真可謂是一觸即潰。
坐鎮中軍的徐盛看著那已經幾乎快要完成合圍的軍勢,只在一瞬間就分崩離析。
原本的圓陣包圍,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個被打開的半圓,這一半的潰軍像是被人一刀從地圖上抹去了一般。
徐盛睚眥欲裂。
他很清楚,只要再堅持哪怕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有極大的可能性將關銀屏的隊伍徹底吃掉。
只要再多堅持一會,吃掉關銀屏之后,他完全可以帶著中軍從另外的方向再次將關平也包圍起來。
到時候關平也必死無疑。
只這一戰,他就能夠將關羽的一對子女盡皆擒殺。
整個桂陽郡也將會落在他的手中。
戰爭的勝利繼而有可能會輻射到整個荊州。
至少荊南四郡,他都有把握將其盡數拿下。
還有關銀屏手中的那根古怪的狼牙棒……
這是何等巨大的戰功?
這是何等巨大的榮耀!
僅僅一炷香,就只差這一炷香的時間!
原本已經心中絕望的關銀屏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援軍的到來。
她雙眼一亮,遂即朗聲道:“援軍已至,諸將,隨我沖陣,殺!!”
隨著關銀屏的聲音響起。
她身周的荊州兵也都察覺到了那些從兩翼包抄過來的敵軍正在莫名潰退。
一時間眾人士氣大振。
原本已經十分疲乏的身體又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
剎那間,他們手上的力道比之前又增加了幾分。
才勉強能與荊州兵一戰,維持膠著狀態的江東軍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士卒猶如割麥一般倒了下去。
本就士氣低落,全靠著督戰隊來維持陣型的他們,在察覺到兩翼的友軍已經開始潰退之后,他們心中維持的戰意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關平的出現就像是壓垮了整個戰場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盛賭贏了局面,瞬間就再維持不住。
勝負的天平開始朝著荊州的方向傾斜。
“不可能,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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