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秋蘭姐，你先回去吧。”
顧正言剛出客棧沒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趕來的秋蘭，然后就聽她說了一番洛書瑤的叮囑。
“那我先走了，姑...顧公子...”
當眾叫姑爺，當然不合適。
秋蘭說完便離去了，顧正言則站在原地啞然失笑道：“娘子，你就這么懂我嗎？”
......
書賢殿。
“第二十三屆倉云州學宮大比，第四場，四藝之棋藝！”
今日的書賢殿內，依舊是全員到齊，其實一般來說，棋藝比試觀賽的人會比較少，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棋藝，甚至在場的學子，還有少數不懂棋藝的，但無所謂，大家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臺上那個藍色的身影。
他們想知道，洛小姐，還會不會帶來什么驚喜...
比試臺上。
洛書瑤一襲藍裙，面帶綠紗，高貴優雅的同時，又不失溫婉親和，此時正端坐在座位上，和一名才子對弈。
棋藝的對決就沒有那么花哨，四人抽簽，相互對弈，勝者即可奪魁，因為棋是可以直接分勝負的，不像前面那些才藝，勝負之間有很多主觀因素，所以需要分很多回合，綜合評判。
不過為了方便眾人觀賽，棋藝對決并不是面對面，而是用一塊特制的豎直大木板作棋盤，木板里面有很多處凹陷，可以放置超大號的棋子。
臺下的人也可以很容易看到。
對弈的兩人正對大棋盤而坐，再告知書童落子位置，然后書童會把棋子放在凹陷處，這種模式在比賽中，很是大氣，觀賽者的視覺效果也很好。
棋盤上一共有19*19=361個交叉點，古代圍棋沒有字母當坐標，所以形容坐標的位置分成了四個區域，以棋手為主觀視角，左上叫“上”，右上叫“去”，左下叫“平”，右下叫“入”，每個區域都有9*10=90個交叉點，最中間的為天元。
前文講過，每個棋子放在棋盤上，旁邊相鄰的交叉點個數，稱為氣，比如一個棋子放在棋盤上，天然就有上下左右四個氣，要是棋子沒有氣了，也就是被另一方的棋子圍住，那么這顆棋子就死了，要從棋盤撤下來，但是氣不是勝利的條件，圍棋的勝利判定規則有很多種，華夏古代主要是以數子法為主，稍顯復雜，為了方便理解，大雍朝就以數“目”法作判定勝負規則。
什么是目呢，很簡單，比如黑棋的棋子圍成一個沒有白棋的封閉圈，那么黑棋圈里面的所有空白交叉點，都叫目，相當于目就是勝利點，就是自己獲勝的地盤，誰圍的目越多，誰就勝利。
棋盤總共有361個交叉點，只要一人圍了181個交叉點（目），就能贏得勝利，但是因為古代是白棋先行，有優勢，所以白棋要圍185個才能贏，黑棋只需要圍177個就能贏。
而且古代還要在對角星處（上四四，去四四，平四四，入四四），各擺放兩子（對角星布局），這種規則稱為座子規則，而現代圍棋，沒有了座子規則，所以都是黑棋先行。
總結來看，下圍棋就是把對方的棋子圍得沒有氣（把對方棋子搞死），再多圍空白交叉點就行了。
再簡單一點，圍棋其實就是掠奪交叉點的游戲。
“去八九。”
“平四三。”
...
“我認輸！洛小姐棋力高絕，在下佩服。”齊風書院的才子站了起來，躬身施禮道。
這聲佩服沒有一絲恭維，洛書瑤棋力實在太高，算度很深，這位才子的布局幾乎都被洛書瑤看穿了。
很快的時間，這位才子的黑棋就死傷一片，洛書瑤以超大的優勢，占據了兩百多目獲勝。
洛書瑤微微頷首道：“凌公子承讓了。”
臺上除了洛書瑤外，還有一個最為閃亮的星，北離戈。
當代棋圣關陌池大師的關門弟子，一身棋力，深不可測，據說同輩之間，從未敗過。
和洛書瑤一樣，北離戈也是大優勢取勝，于是臺上就只剩下了二人。
眾白馬學子的心情，都有些緊張，因為有著“圣”封號的大師，可以說都代表了各個領域當世最高水平。
他們的高徒，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白馬學子包括林彥舟心里此時都有些緊張，因為要是棋藝奪魁，那么白馬就連奪了四魁，這幾乎就可以宣告，白馬書院這次大比可以免于被打落學宮。
想到這里，林彥舟的內心實在無法平靜起來，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加茶的書童走動的次數多了，索性提了兩個茶壺放在林彥舟桌上...
休息片刻，李先生看了看二人，正色道：“最后一局，關融學宮，北離戈，對陣，”
“白馬學宮，洛書瑤。”
“抽簽結果，北離戈，執白先行。”
不過北離戈卻緩緩搖頭道：“李先生，在下愿讓洛小姐先行，洛小姐，先行可否？”說著把目光轉向洛書瑤。
先手是有優勢的，就算黑子貼目，先手總歸有些布局的優勢，高手之間，細微的差距都能影響勝負。
讓北離戈作出“讓步”的原因，當然不是什么君子之風，而是他乃堂堂棋圣的得意弟子，和一介女子對弈，居然還要執白先行？這不是說他欺負人嗎？
就算勝了，也未免落得個欺負柔弱女子的名聲。
其實從北離戈內心來講，根本沒把洛書瑤當作什么值得一提的對手。
別說一介女子，就算是聲名遠播的棋道天才，大部分也被北離戈虐過，他有自傲的資本。
不料洛書瑤搖了搖頭，淡淡道：“北公子，無須如此，以抽簽結果為準吧。”
但以洛書瑤的傲氣，就算是堂堂正正戰敗，也不會要別人讓。
這是她與身俱來的傲。
北離戈一愣，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沒想到洛書瑤會這么不曉事理。
如此，就別怪自己了！北離戈深吸口氣。
他本來還想給洛書瑤一點面子，但現在，似乎不必了，速戰速決吧！
“如此，那就開始吧。”北離戈淡淡道。
“天元！”
“嘩~”
北離戈語出驚人。
眾人一片喧嘩。
“肅靜！”李先生適時呵道。
北離戈的第一手，就讓很多人的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尤其是顧正言，已經微瞇起了眼睛，神色不善地盯著北離戈，連洛書瑤也顰起了眉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
幾個評委，除了歐陽正伊外，幾個山長和幾位大人，都微微搖頭，都覺得北離戈心胸稍顯狹隘。
一般來講，以天元起手，是對棋手的不尊重，倒不是說不可以以天元開局，但那一般是娛樂局，或者對弈之人關系很好，探討棋藝的走法。
現代還好，發展了很多以天元起手的布局，但是在古代，以天元棋手，就有些瞧不起對方的意思，一般意味著棋力高深者對棋力淺薄者的蔑視。
因為圍棋圍目的時候，要講究做氣，可在天元，很容易被緊氣，所以棋力不高深的，很難下。
就算是現代，大型比試中，最好還是不要以天元起手...
那么圍棋第一手要下在哪里呢？一般是右上角“去”的區域，因為面對面來看，已方的右上角，是對方的左下角，這樣方便對方執棋，以示尊重，這也是圍棋的一般禮儀，當然，這個沒有強行的規定，一般雙方都是默認的。
“平一一。”
殿內響起了洛書瑤略冷的聲音。
“嘩~”
“什么？”
“啊？”
“在逗我？”
“下...下錯了吧？”
洛書瑤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片喧嘩，接著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洛書瑤。
“肅靜！”李先生又制止道。
一直都云淡風輕的布政使甘羅，也愣了片刻，隨即眼里閃過一絲擔憂。
“這丫頭的性格，比她娘還執拗和傲氣，不過這次終究是失了冷靜...”
顧正言也瞪大了眼睛。
娘子，你也太霸氣了吧...
不過感嘆之后，顧正言馬上升起一絲擔憂，他對洛書瑤的棋力還是很有自信的，不過頂角起手...
這...
從好壞來看，如果說天元只是不好的起手，那么圍棋的四個頂角，即各自區域的坐標一一處，就是最爛的起手位置，沒有之一。
因為頂角的四個點，只有兩個氣，相當于開局送了對方兩個氣...
且頂角起手很不方便占星，攻殺，做眼。
更通俗一點，就是王者局對線，開局白扛兩下塔，再給自己掛了一個點燃加持續重傷效果...
洛書瑤這一手簡直驚呆了眾人，別說學宮大比，就算是平時對弈，也沒有人會這樣走。
從意義上看，要說天元起手是不尊重對方的話，那么頂角起手，就帶有蔑視，羞辱之意...
當然，這要在勝利的情況下，才稱得上蔑視侮辱，要是輸了的話，不僅算不得蔑視侮辱，而是大大的自不量力，目中無人，無知。
徒惹人嘲笑罷了。
所以顧正言和白馬學子，此刻都有些擔憂，要是洛書瑤頂角起手，輸了...
那就...太難看了...
這邊的北離戈，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從來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頂角起手！
從來沒有！
侯府嫡女又怎樣，竟敢如此小瞧于我，簡直豈有此理！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洛書瑤，輸得很難看！
此時北離戈已經完全忘了，是自己以天元起手，不禮貌在先的...
......
某處醫館。
鼻青臉腫的少星舒，正躺在醫館的床榻上，低聲哀嚎。
他腫成一條線的眼睛里，無時無刻不透露著強烈的仇恨目光。
“哎喲哇，哎喲喂~”
“啊~”
“清河小毛蛋！本公子發誓，不把你剁成肉醬，本公子誓不為人！”
“哎喲~”
“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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