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言心里嘆息。
一個稍大一點的小孩眨了眨眼睛：“這位好心的老爺渴了吧，要是不嫌棄去我家喝口水吧？”
顧正言看著小孩澄澈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
兩個小孩眼前一亮，滿臉期望，開始往前帶路。
不過路的方向不是城門方向，而是旁邊的一處城郊。
這里有一大片用簡易木板茅草搭就的房子，狹窄低矮，而且散發著陣陣的味道，條件可以用臟亂差來形容。
兩個小孩顧正言給的吃食放在懷里，帶著他左拐右拐，到了一個小木屋。
木屋里面躺著一個蓋著被子微微發抖的農婦。
“娘，娘，快吃，快吃！吃了就好了。”
大點的小孩從懷里拿出肉餅，遞給婦人嘴前，想要喂她。
不過婦人嘴巴一歪，沒有吃，而是面露擔憂道：“大英，小石，你們又去偷東西了？趕緊還回去！”
大孩子解釋道：“不是，娘，是那位好心的老爺給咱們的，喏。”
說著指了指門口的顧正言。
農婦望去，看到衣服光鮮，氣質不凡的顧正言，貌似是個讀書人，神色一驚，趕緊掙扎著撐起身子，把兩個孩子拉到懷里：“這位貴人老爺，可是我家孩兒偷您東西？”
顧正言笑了笑，柔聲道：“這位大嫂，并非如此，是我自己給的，無須擔憂。”
婦人松了口氣，一臉感激道：“多謝這位貴人老爺。”
小一點的孩子掙脫婦人懷抱，趕緊去倒了碗水，遞給顧正言。
顧正言接過這有缺口的碗，也不管水干不干凈，直接喝了起來。
兩小孩看到，臉上露出笑容，很是開心。
顧正言放下碗又和婦人閑聊起來。
在婦人的訴說中，顧正言得知兩孩子的父親因病早逝，剩下姐弟母親三人相依為命，田地也被老家的地主奪去。
而且這里住的其他人情況也類似。
大都是土地兼并的受害者。
這還是離上京才幾百里的奉寧，那更遠處，或者更北方呢？
顧正言看著這瘦骨嶙峋的母子三人，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奉寧的養濟院你們去過嗎？”
婦人一愣，搖了搖頭：“回老爺的話，城門不讓咱們進，養濟院也收咱們這樣的人嗎？”
顧正言腦海中回憶了下大雍朝養濟院的政策，好像母子三人，是滿足這個條件的。
養濟院是華夏古代收養鰥寡孤獨的窮人和乞丐的場所，自唐朝建立，至明朝發展到巔峰，明朝的養濟院數量是歷朝最多的，而到了清朝，養濟院的制度雖更為完善，但...哎。
大雍朝也有養濟院，不過...
這是塊蛋糕。
顧正言能猜到里面的貓膩。
正準備告辭，一陣喧鬧聲忽然傳來。
“這姐倆懷里鼓鼓囊囊，好像要回了東西，去看看！”
“哈哈，走！”
聽到這鬼鬼祟祟的聲音，婦人神色一驚，面露憤恨還夾著一絲驚恐，拿起手中的餅手忙腳亂遞給兩孩子，趕緊道：“吃掉，吃掉，快點吃掉！”
兩小孩接過，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哈哈，果然在吃東西，趕緊交出來！”
門口突然出現了兩道人影，看著倆小孩嘴里的餅，二人眼前一亮，舔了舔嘴唇。
婦人在床邊撿起根棍子，坐在床上，顫巍巍地指了指二人，呵道：“滾，你們滾！再不走我報官了！”
二人是兩個青年男子，衣衫不整，頭發凌亂，大抵也是這里的流民，屬于無賴那種，不過看二人的體魄，應該比一般人要過得好很多。
“報官？你們去報啊！看讓你們進城不，嘿嘿...”
兩男子面露陰笑，上前準備搶東西。
兩個小孩目露驚恐，嚇得不敢動彈。
屋內沒有照明，較為昏暗，二人直勾勾地盯著那兩塊肉餅，好似沒有看到旁邊的顧正言。
正準備往前走，二人突然發現身體動不了，好像被什么拉住了，這才疑惑地轉身，看向后面。
嗯？還有個人？
二人有些驚詫，這人哪里冒出來的？還穿得這么好？
顧正言也不廢話，一手一個，把二人提在手里，像拎小雞一樣拎了出去。
屋內的婦人都看呆了，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位書生老爺...力氣這么大？
被抓出去的兩個無賴，懸在空中，奮力掙扎，面露驚恐。
這人是怪物嗎？
到了屋外，顧正言提著二人，仰著頭，目光冷冷道：“為了活命，行坑蒙搶奪之事，我尚且理解，可你二人欺軟怕硬，竟搶奪如此孤兒寡女，不給人活路，實在是沒有底線。”
“這位大爺，小的錯了。”
“砰~砰~”
顧正言一手一個，摔在地上，開始暴揍起來。
“啊~啊~”
“小的錯了，饒命啊大爺！啊~”
其他流民聞聲，也漸漸圍了過來，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大發神威，暴揍兩人，眼里都閃過一絲快意。
二人作威作福慣了，激起了民怨。
良久...
二人躺在地上哀嚎，不過顧正言并未下死手，只是二人得躺一陣子了。
“你二人要是再敢欺辱孤寡，我必殺你二人。”
顧正言語氣冰冷道。
二人躺在地上，趕緊點頭：“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圍過來的流民越來越多，顧正言看了看這些衣衫襤褸的流民，發現還有幾個和大英小石這樣的小孩兒正怯生生看著他。
他心里很是復雜，深深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再次警告了兩個無賴，轉身告別了母子三人后，離開了這里。
他沒有給母子留下錢財。
這是害了她們。
到了奉寧城門口，顧正言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繁華一片的景象，搖了搖頭。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顧正言進了城門，他并沒有去找客棧。
而是下意識去了奉寧的養濟院。
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并非什么圣人，只是偶然遇到了沖上海灘的魚，他想順便撿起來扔回海里而已。
撿不完，但眼前的，可以撿下。
問了半天路，終于在一個稍顯冷清的街道中，找到了養濟院。
顧正言進去一看，發現養濟院里面的人不多，而且里面的人大都滿臉紅光，甚至很多人身材豐滿肥碩，和外面的流民簡直不是同一種生物。
進大雍養濟院的要求是“鰥寡孤獨廢疾不能自養者”，但看里面的人紅潤的臉龐，健碩的身體，哪里像滿足此類的？
顧正言在里面詢問半天，發現里面的人很警惕，讓他不要多問趕緊離開。
在這里沒有找到負責人，顧正言便去了縣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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